“怎么了，看起來一夜之間比昨天又瘦了好多啊。”兩人在安靜的咖啡廳里坐下，途中海茵的情緒顯然相當(dāng)?shù)吐?，一直都沒有說話。聽得唐憶問起，她深深地望來一眼，隨后低下了頭，輕輕地攪動咖啡。
“有些事情，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她苦澀地笑了笑，“很不舒服啊，一個晚上都沒能睡好?！?p> “嗯？”
“呵呵，不說這個，有件事情一直都想問阿爾你呢。”抬起了頭，“其實阿爾你在幫凱瑟琳夫人做事吧？”
聽得她這樣問起，唐憶不由得微微一怔：“呃，算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克莉絲汀娜生日的那天我在呢，你在上面彈琴，雖然沒有出來過，但我可是魔法師啊，可以感覺到人的氣息的?！彼χ柫寺柤?，“好厲害的假面X啊。說實在話，阿爾你的鋼琴彈得真不錯?！?p> 念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唐憶沒有說話。海茵像是想通了什么，如釋重負(fù)地放下了攪拌咖啡的小勺：“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就是想見見阿爾你，不知道為什么，昨晚就一直想到你呢。我的朋友太少啦，被騙之后都不知道該找誰說說。如今既然見到你了，心情就好多啦。有個朋友的感覺真好，你知道，不是像奈麗那樣的朋友，而是……”
她側(cè)起頭尋找著話語，但終究沒能找到合適的形容：“算啦，想不到該怎么說，但總之心情……嗯，我下午還有事，先得離開了。”
“哦?！碧茟淈c了點頭，“那么再見了?！?p> “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再見了啊。不過阿爾你可不要忘記啦，你還欠我一頓飯呢?！蹦菑埱妍惖哪樕下冻鰝€嫵媚的笑容，旋即轉(zhuǎn)身消失在店門外，唐憶默默地喝完了身前的咖啡，隨后起身付賬，一路來到凱瑟琳夫人的家中。
“呵，終于穿幫了嗎……”克莉絲汀娜午睡的時間里，兩人在側(cè)廳里說起海茵的事情，聽得唐憶講完，凱瑟琳笑了起來。
嘆了一口氣，唐憶說道：“我現(xiàn)在只好奇是怎么穿幫的……她不可能感覺得到我，那么昨天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另外，她說下個月圓時事情就會完，到底因為什么……”
恐怕說不上是無意，但縱使是有意探尋，從海茵那里得來的有用訊息也只有這一個而已。先前還得到過對巨神兵完全沒轍的消息，這下又說下個月圓事情就會結(jié)束，是因為他們有了新的解決方法，還是說他們的目標(biāo)根本就不是巨神兵呢？
“艾德里安那個人的性格相當(dāng)奇怪，旁人一般都無法把握到他做事的思路，但總的來說，他不會拘泥于單純力量層面的利益，如果說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巨神兵，那也沒什么可驚奇的。”得到了新的信息，反而陷入更深的迷局，沉默一陣，凱瑟琳夫人說道，“如果沒什么不便的話，在事情解決之前，阿爾你先搬到這邊來住吧?！?p> “?。俊?p> 面紗之后的凱瑟琳夫人微露出笑意：“既然事情是艾德里安主持，會發(fā)生怎樣的意外就很難說了。表面上看起來目前的你沒什么重要，但實際上巨神兵的蹤跡卻是因你而起，你家里還有兩個女孩子吧，如果不希望出現(xiàn)什么意外，我想還是謹(jǐn)慎一點比較好。我這邊空房可是很多哦，克娜也會希望你過來住一段時間吧。”
“那……那就打攪了。”
于是，第二天，他們便住到凱瑟琳的別墅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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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暴風(fēng)雨到達(dá)前的寧靜，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各方面有關(guān)巨神兵的消息都沉靜了下來，沃爾家的力量幾乎全部投入了緝捕貞女之誓的行動之中。伊夫利特家應(yīng)該已經(jīng)得到了有關(guān)巨神兵的消息，但卻出奇的半點動靜都不曾有過，小天狼堡沉寂得有如死去，海茵不見蹤影，只是每晚每晚地見到魔法塔上亮起遍照全城的銀色光芒。就在這樣半點訊息都琢磨不到的氣氛當(dāng)中，屬于阿特羅卡家的力量也在全城鋪展開來。
對于這股力量，唐憶只能在暗中感覺到一絲端倪，因為自從住到這座別墅里來，他便偶爾能見到一些奇怪的人在其中進進出出，有時是儼然精干冷漠的美麗女性，有時是滿臉嬉笑的神秘少年，有時也有神情嚴(yán)肅的中年大漢。這些人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也不知何時會消失，只是偶爾在走廊上遇見，對方會投以審視的目光，能夠看得出來，這都是在某方面有著出色才能的人物，直接受命于凱瑟琳夫人?？四葘@些人顯然已經(jīng)司空見慣，但對著唐憶她也會在閑聊時無意說起，某某鐵板臉的叔叔或者姐姐最近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好多啊。
自從與小雪、芙爾娜住進別墅中來，基本的生活其實并沒有什么變化。相對于其他奢華的貴族來說，別墅說大不大，但由于住的人少了，隨處都是安靜的空間?？死蚪z汀娜常常會找小雪一塊玩，芙爾娜卻對凱瑟琳夫人的身份有所敬畏。大家每天只在吃飯的時候才會坐在一塊，隨口聊聊天氣、趣聞之類的話題，儼如關(guān)系比較親密的兩個家庭。唐憶偶爾會回到已經(jīng)搬離的貧民區(qū)，隨手為伊芙帶去藥品及一些簡單的食品，對于這個女孩子，他的心中有著深深的敬意。
沒有了唐憶魔術(shù)的搭配，伊芙每晚的收入少了很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一來巴庫斯在教導(dǎo)她彈琴，二來身上的病癥似乎也在逐漸好轉(zhuǎn)，這一家人的心境已經(jīng)開朗了許多。遇上巴庫斯時，他們會聊聊最近的一些瑣事，聽得唐憶說起最近的住所，巴庫斯也會點頭表示明白。
“哦，凱瑟琳公主的家里啊，嗯，那個小姑娘的性格很是不錯，阿爾你交了個很好的朋友啊……”
曾經(jīng)是伊夫利特的管家，對于凱瑟琳、沃爾乃至許多貴族的情況都有所了解，唐憶愈發(fā)確定這位老人的不簡單，回想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間，唐憶不由得猜測他或許便是為了處理巨神兵的事情而來到丹瑪，不過大家來往的范圍只在私人的事情間，這些疑問唐憶自然無法說出。只是有一次向凱瑟琳夫人說起，才得到了對方的大致訊息。
“伊夫利特家的巴庫斯么……嗯，的確有這么一個人，目前的資料雖然仍舊不完全，但是在十多年前，那可真是個貴族圈內(nèi)談之色變的人物啊，當(dāng)時我的父親還在，兄長們?yōu)榱说匚粻幍貌豢砷_交，這位先生突然出現(xiàn)在伊夫利特家擔(dān)任大管家的位置。以鐵血雷霆的手段處理了許多棘手的事務(wù)，直接或者間接死在這位先生手下的人簡直不計其數(shù)，不過當(dāng)?shù)畚淮_定下來之后，這位先生的名聲傳開，被人認(rèn)為是巴克那羅夏老爺子之下的第二號人物時，卻也陡然消失在了貴族圈中，從此沒了蹤影。他竟然會再次出現(xiàn)，伊夫利特家對于巨神兵恐怕并不像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漠視啊……”
怎么也想不到那位看來慈祥和善的老人竟然曾經(jīng)是如此辣手的人物，當(dāng)凱瑟琳對巴庫斯展開調(diào)查之后，唐憶也試著又與他有了幾次接觸，但什么也感覺不到，殺氣也好，鐵血也好，這樣那樣的骯臟氣味在巴庫斯老人的身上嗅不到半點，那仿佛就真的是一名洗凈血腥之后專心于當(dāng)一名游吟詩人的普通老人罷了。
五月初的時候，倒是再次與文森特有了交集。自從他是帝國大皇子的身份公布之后，每次無意中遇上他必定是被一大群貴族男女包圍，那次的見面也不例外，一群貴族女子唧唧喳喳地圍在他的身邊，這樣那樣的說著什么。唐憶從旁邊走過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的叫出了聲來。
“啊……阿爾、阿爾，你剛才不是說芭芭拉老師在叫我嗎？我馬上就來，你等等、等等……”
從那慌張的語氣中便能聽出其中的狼狽來，無視于一大群貴族女子的抗議，他自顧自地說完了告辭的話語，便與唐憶以“落荒而逃”的姿態(tài)跑出老遠(yuǎn)。到了僻靜處，他才喘著氣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好險好險，還好阿爾你正好經(jīng)過，否則就死定了……”
望著那高大的男子露出這樣的神情，唐憶不由得感到好笑。最近他自然是知道了文森特的大致情況，由于身世問題，雖然被腓烈特當(dāng)眾說出身份，但這位名義上的大皇子并不會被光神宮所承認(rèn)，也就是說，他絕對不會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但也是因為對諸位皇子都沒有威脅，卻可以肯定無論是誰繼位，他都會擁有相當(dāng)高的地位，可以說是毫無懸念的帝國親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行情反而高過了隨時有可能倒臺的各位皇子，成為無數(shù)的貴族都想要攀附的對象。
“……可說起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啊，說起來你或者不信，這次來丹瑪，處理過要處理的事情后，我想要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阿特羅卡，找個心愛的女孩子，一塊游歷大陸四方。貴族身份也好，未來親王也好，對我來說還不如一塊大餅來得重要……”
“哪里，當(dāng)然信的?！?p> “真的相信？”
“嗯，因為你看起來就像是那么胸?zé)o大志的樣子啊……”
先前大家一塊排練表演的時候，兩人就是以這樣隨意的語氣彼此交談，如今雖然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但唐憶仍舊顯得隨意。聽了他的調(diào)侃，文森特不由得大笑起來。
“所以說我才會跟你交朋友啊，阿爾你是我見過的最地道的家伙了。排練的那段時間真開心，克娜那小姑娘還在生我的氣么？”
“她也只是小孩子脾氣而已，這么久了，恐怕氣也消了吧。”聳了聳肩，“不過，說起來如果有機會，游歷大陸的話大家或者可以結(jié)個伴啊，我也想去四處看看呢。和小雪，嗯……或許還有另一個人……”
“哈哈，那可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啊?！?p> 此后在學(xué)院中的幾次見面，大抵都是遠(yuǎn)遠(yuǎn)地打個招呼。
十五月圓的日子便在沉寂的氣氛下一天天的逼近。那天在教導(dǎo)克莉絲汀娜鋼琴的時候，唐憶回想起有關(guān)海茵。夏烏佳的事情。她到底因何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的呢？在與她來往的那些時間里，她基本上都保持著最私人的情緒，如果自己對她的分析了解沒錯，這樣的來往中，她不會對自己進行調(diào)查和探究。那么，唯一蹊蹺的情況是……
回想起那天在海邊中年男人送她玫瑰花時的表情，唐憶心中就有種異常的情緒，拿起羽毛筆，他在羊皮紙上隨意畫出那男子的樣貌。形象很特別，好記。正派的臉型，滄桑的氣息，睿智的眼神以及柔和的笑容，對了，還有那副圓形眼睛……
“咦？不要啦，阿爾你干嘛把這個家伙畫得這么好看……”
耳畔不覺間響起克莉絲汀娜抗議的語氣，羊皮紙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那中年男子漫畫一般的模樣，看起來格外的滄桑成熟。望見那張臉，克莉絲汀娜不由分說地?fù)屵^了羽毛筆，在其中加上吸血鬼一般的獠牙，將雙眼涂成惡魔般的黑色，耳朵加尖，隨后是蝙蝠般的小小身體與翅膀，下方再加上箭頭狀的邪惡尾巴。完工之后，她滿意地拿起了圖畫：“這樣才像他嘛?！?p> “克娜你認(rèn)識他？”
“當(dāng)然認(rèn)識。這個壞人！”
“那……他是誰？”
“怎么阿爾你還不知道嗎？不知道你還能畫出來？一看這副眼睛我就認(rèn)出來啦，是沃爾家那條叫做艾德里安的眼鏡蛇嘛！我和媽媽都好討厭他的。”
“啊……”
這下子，他終于明白過來事情的原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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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終于爆發(fā)，是在月圓的前一天，五月十四。雖然之前凱瑟琳夫人提出了艾德里安首先對付他的可能性，但當(dāng)事情終于出現(xiàn)，他還是頗有些錯愕的感覺。
不過，只在片刻之后，他便已經(jīng)沉靜了下來，不遠(yuǎn)處的街道之上，站著孤身一人的海茵。夏烏佳，半月時間不見，她變得更加消瘦孱弱了，唐憶聽凱瑟琳和芙爾娜說過，魔法師準(zhǔn)備大戰(zhàn)之前，通常會以不斷的冥想來積蓄魔力，同時也會使身體的狀況下降到最低。越是將自己逼到絕境，那魔力便越是高漲和澎湃。雖然只是看來隨意地散步，瀏覽著周圍的建筑，但唐憶明白，對方是在等他。
深吸了一口氣，他平穩(wěn)地走過去，微笑著向她打了招呼：“嗨，好久不見?！?p> “……好久不見。”
對面?zhèn)鱽砟侨崛岬穆曇?，街道上行人不多，他們就那樣平靜地說起話來。
“午飯吃過了嗎？”
“呵……還沒吶……”
“欠你一頓飯，我請你啊?！?p> 天空之中，正午明媚的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時間的泥沼淹沒了這里，一切都變得緩慢而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