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兒一再堅持,并保證不會后悔之下,哥哥愿意用自己的神力吸出她眉心的藥。緋色慢慢隱去,螓首恢復(fù)如初。
五百年的沉睡,不過是散落在飄渺峰的魂魄重聚,所期待的噩夢抑或艷遇,竟然只是半朵桃花都沒有的求學(xué)生涯。
離青,又是離青。凡塵生活的二十一年里,唯一的執(zhí)著,竟是要去做他的入室弟子!
可笑,可笑至極!
他離青上仙,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一把軒轅劍掃盡天下污濁,何曾需要過弟子來傳承衣缽??墒敲\,偏偏如此安排。可憐她最后的告白,還要被他說成是“不孝”。
要說起不孝,誰又能比得上他。他如今的地位,也數(shù)不清殺了多少該孝順的長輩呢。還記得,他借走軒轅劍,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他的一位師父。
不過那墨臨安門下的宇文從正,倒是個不錯的少年,如今,也該是個人才了吧。前幾日還給他父王贈送一年的陽壽,不知道能否來得及讓他們父子再見上最后一面。
寧兒匆匆去了趟荊州,算算日子,靖王大約還有三日陽壽。當(dāng)年落難,魂魄不全,也曾在他府上蹭過幾頓飯。
靖王須發(fā)花白,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盯著地上飄落的梧桐葉,目光少神,神情落寞。
她化作落雪的模樣,喊了一句:“王爺?!?p> 靖王回頭,見是落雪,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本王一定是死了,都能見到你了。你怎么這么多年都沒去投胎???”
“王爺說笑了。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你看我有它?!甭溲┲噶酥甘掷锏娘w花,這把劍并不名貴,也不是上古神器,只是插在落雪墳前,在跟東華一起去坐忘峰的時候,隨了自己?,F(xiàn)在想來,卻是通了靈性,認(rèn)得主人了:“鬼,能駕馭得了仙家的寶劍嗎?”
“那你是成仙了?也是。離青上仙的弟子,早晚是要成仙的?!?p> 靖王自問自答,落雪也懶得辯解。
“王爺,可還有什么未竟之事?”
“一直希望看見你與我兒大婚,如今你得道成仙,怕是沒有機(jī)會了。你們仙家的規(guī)矩,我是知道一點的,不是仙胎,修的真身,是要斷絕七情六欲的,與出家無異。”靖王嘆了口氣,躺在藤椅上,盯著黃葉,不再說話。
“就這一件?”落雪還以為是什么難事。成親嘛,把宇文那小子抓來演一場戲,不就結(jié)了,一點都不麻煩。
“本王一生行事對得起國與家,除了我兒沒有成家,再無其他遺憾了?!本竿踹@說的也是實話,論身份地位,比他榮耀的也沒有幾個。只是這一件事情,就足夠叫他遺憾終生。
“好說。我去去就來。”落雪立馬去了飄渺峰。
靖王一回頭,已然就沒了她的蹤影。
飄渺峰的結(jié)界,擋得住凡夫俗子,在寧兒眼里就不叫事兒。直接從大門上山,落在太虛宮前,抓住一個弟子就問:“宇文從正在哪兒?”
小弟子沒見過這么橫的,可見她長得漂亮,十五六歲模樣,就大男人不計小美人之過,告訴她:“宇文大師兄在山腰的操場帶新弟子練劍?!?p> 呦,這一陣子不見,倒是做起了大師兄的派頭。寧兒直奔山腰,看到那個正氣凜然的帶頭大哥,喊了一聲:“宇文大哥!”
宇文從正正在授課,聽了這一聲,到處找人。這聲音熟悉而又陌生,山中稱他為師兄,山下稱他為世子,落雪死后,再無人叫他大哥。
“宇文從正!”寧兒趕緊變回落雪模樣,站在他眼前,巧笑嫣然。
“落雪?你……”宇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她?
他一伸手,觸到她的臉頰,是溫的,是活的,他的落雪沒有死!他喜笑顏開,一把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
看的身后的新弟子們先是不知所以,而后一陣一陣叫好。
落雪也不避諱,由著他抱著:“我有急事找你,你這里交代一下,跟我回去荊州一趟?!?p> 她不敢直接告訴他,他的父王要去世了。他雖然修仙,但也孝順,在山上哭哭滴滴的,可有損男子氣概。
宇文松開她,手卻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認(rèn)真問道:“有急事?”
落雪撓撓頭,不知道怎么說,才不至于讓他難過,就干脆說:“呃?不知道跟我拜個堂成個親,算不算是急事。”
宇文愣了半晌,像個木頭人一樣站著。
身后的新弟子們一個一個尖叫,圍上來要看清楚究竟是哪位女俠如此大膽,直接要拐走大師兄去成親。
宇文趕緊打發(fā)他們,叫他們自己先練習(xí)著,然后拉著落雪就上了太虛宮。沒有什么,比這件大事,更加要緊的了!
落雪見他奔跑時,清靈之氣已經(jīng)可以跟小仙子們一較高下了,就不知他何時能得道成仙,怕是天劫在即。
墨臨安正在屋子里靜坐,感覺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向自己靠近。飄渺峰來了這么厲害的人物,怎么都沒有人通報一聲。
“師父!徒兒有一事相求。”宇文拉著落雪站在門口,藏不住嘴角笑意,不時地看著落雪,生怕她再次消失不見。
上次跟公孫睿一起去找南宮奕,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走了,再后來,便是師叔屋子后面的一座新墳。那時,他們?nèi)齻€傷心了好久,不過現(xiàn)在好了。她回來了,他的落雪回來了!
墨臨安感受到這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在門口消失了,他不敢輕易開門,不知道宇文身邊站的是什么人,只得沉住氣:“說。”
落雪在偷笑,墨臨安大白天的躲在屋子里靜坐,好歹也出來曬曬太陽啊。
“師父,落雪回來了,她答應(yīng)嫁給徒兒。我們準(zhǔn)備去荊州完婚?!庇钗淖ゾo了落雪的手,看著她笑,他也笑。
墨臨安一聽,落雪?不是死了好幾年了嗎?這么短的時間,擁有如此強(qiáng)大的法力,難道是墮入魔道。他打開門,看見宇文跟落雪手拉手,站在門口,對視傻笑。她身上一點污濁之氣也沒有,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魂魄不全之人,是沒有未來的。墨臨安不曉得落雪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眼前這個人,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惡意。
“從正,你先幫為師沏壺茶過來。落雪,隨師伯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