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之前,你必死!”
清晨,北邙山霧隱峰,一塊光滑的青石之上,一個少年擺出一種堪稱怪異的身姿,雙目微微閉合,眉頭時不時蹙動一下,略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叫蘇真,今年十七歲,離十八歲只有一年不到的時間。確切的說,還剩下八十九天,他就十八歲了。
一想到這,蘇真再也靜不下心來。無論是誰,當他知道自己小命沒有幾天可活了的時候,都不會淡定吧!
“不行,我決不能坐以待斃!”
蘇真驀然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越加不安起來,低聲自語:“不管那人說話可信不可信,但事關(guān)自身性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者,我在這霧隱峰待了近十年,每天除了練習這些古怪的姿勢,飽受煎熬之苦,老祖什么功法武技都沒教我……”
想著,蘇真從懷中掏出一個翠玉小瓶,出神看了一會,然后咬了咬牙,將翠玉小瓶又揣回懷中,快速向下了山峰。
霧隱峰不高,只有區(qū)區(qū)百余米,在群峰林立的北邙山,顯得非常微不足道。但這座山峰長有一種奇異樹林‘霧松’,能凝聚水霧靈氣,這座山峰常年被霧云遮隱,因此得名霧隱峰。
“拜見老祖!”
蘇真下了霧隱峰,沒走多遠便來到了一處山洞,在洞口略一停頓,抬步走了進去。洞內(nèi)空間不算小,但卻給蘇真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走進十數(shù)米是一個廳堂大小的天然石室,石室兩旁各有一個耳室。石室內(nèi)的擺設(shè)極為簡單,只有一張石床和一個紫銅香爐,石床上擺放著一張黑色蒲團,而蒲團之上正坐著一位老者。
老者寂靜地盤坐在黑色蒲團之上,面容干枯,皺紋耷拉下來,須發(fā)花白雜亂,雙目微垂,好像死去了一般,沒有一點生機。
可是,蘇真見了這位老者卻顯得極為害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身子就這樣弓著那兒,不敢抬頭。因為他知道,這老者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九命老祖’,枯敗的身體之內(nèi)蘊含著無窮法力,彈指間便可將他殺死。
三日前,北邙山就發(fā)生過一場天地色變的大戰(zhàn),九命老祖以驚天神力擊殺了來犯大敵。但正是這名自號‘白須仙’的來犯大敵在臨死之際,瞞天過海,送給蘇真一個翠玉小瓶,又以傳音秘術(shù)告訴了蘇真一個秘密——十八歲之前,你必死!魂死,身不死,你的這具身體是九命老祖為自己續(xù)命而準備的奪舍之軀。
聽到這,蘇真不禁憶起近十年來在峰上的點點滴滴,老祖的確很‘疼愛’他,不惜各種神丹妙藥,大力‘培養(yǎng)’他。即便犯了錯,老祖也只會讓他嘗嘗煉魂的滋味,至于肉身,老祖則不會傷害分毫。
這還不算,老祖費盡心思,給他尋來了一只九天龍蠶,幫他養(yǎng)成了‘本命真靈’,從此他與龍蠶氣血相融,不分彼此,幾乎等于半個身外化身。
更為離譜的是,兩個月前,九命老祖外出一趟,回來時帶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說是十八歲之后兩人雙修,共參玄道真諦,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從這些方面來說,九命老祖對蘇真何止是‘疼愛’?就是對待己出的親子也不錯如此吧!但老祖對蘇真同樣很嚴厲,九命老祖?zhèn)魇诮o他一套功法,讓他十年如一日的修煉。
至于這套功法叫什么,蘇真并不知道,只知道動作很怪異,好似在模仿眾生萬物之態(tài)。十年如一日的修煉此功法,蘇真早已在武道上后天煉體圓滿,而且圓滿了兩次,可奇怪的是,每次圓滿之后,他的境界就會跌落下來一層。
武道一途,分后天煉體和先天練氣,后天煉體又分皮、肉、筋、骨、髓五個境界。蘇真第一次煉體圓滿是十一歲的時候,總共用了三年時間,第二次圓滿是在十四歲,也用了三年時間,但第一個三年,他是從‘煉皮’突破到‘煉髓圓滿’,總共五個境界,而第二個三年,他只是從‘煉骨’再次突破到‘煉髓圓滿’,僅僅是一個境界。之后,蘇真又從‘煉髓圓滿’跌落到了‘煉骨’,一直到現(xiàn)在,蘇真還是煉骨境界。
此間的困惑,蘇真特地請教過九命老祖,但除了一頓喝斥,什么答案也沒得到。按理說,十一歲后天煉體圓滿當屬天縱之資,可這一困就是近十年,直到最近,蘇真才有了再次突破到‘煉髓圓滿’的跡象。
這將是他的第三次突破后天煉體圓滿!
“真兒,你這兩天心煩氣躁,如何修煉?”坐在黑色蒲團之上的九命老祖略微抬了一下眼皮,一股幽芒閃過,瘆人身心,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聲音聽起來雖然有氣無力,但蘇真卻嚇的身子一顫,急忙道:“老祖恕罪!”
“哼!”
九命老祖慍怒輕哼了一聲,一道油綠綠的碧焰從他指尖彈出,直向蘇真射來,正中眉心,轉(zhuǎn)眼間鉆入了體內(nèi)。
頓時,蘇真身子篩糠一樣的劇烈顫抖起來,豆大的汗水不停滾落,沒過半刻,蘇真再也承受不住煉魂之痛,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牙關(guān)緊咬,額前青筋暴突。
痛!針扎火燒一般的痛!
“一月之內(nèi),你若不能突破煉髓圓滿,別怪老祖無情?!本琶献嫫逞劭戳艘幌绿K真,有氣無力地說道,但話語之中卻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是!老祖?!碧K真咬著牙爬起身,恭聲說道。他知道,九命老祖這具身子生機斷絕,已經(jīng)死了,待他突破煉髓之時,就是他被奪舍命喪之時。
“老祖,定神香我已經(jīng)研磨好了,現(xiàn)在要不要加上?”稍頃,蘇真終于從那股煉獄般疼痛中緩過勁來,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
“嗯!”
九命老祖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又閉上眼睛,坐在那兒,猶如死人一般。
蘇真小心上前,將紫銅香爐打開,將一包粉末狀藥粉添了進去,待一切弄好,又朝九命老祖恭敬一拜,躬身退了出去。
“呼——”
一出山洞,蘇真長長出了一口氣,但心卻忍不住撲撲直跳,成敗在此一舉,成了,他活命,敗了,他死。
蘇真是老祖身邊的仆從,每日除了修煉,還要負責老祖日常,例如替老祖研磨定神香等。據(jù)九命老祖自己所說,定神香有安神養(yǎng)魂之效,想必老祖自知肉身已死,必須依靠定神香將其魂魄強行暫藏于壞死肉身之內(nèi),不至于遭受天地之力沖刷,飄散無形。
每日早晨修煉之后,蘇真便要為九命老祖添加定神香,順便讓老祖檢查他的修煉是否怠慢,一旦怠慢,就會受到煉魂之苦。
十年如一日,蘇真都是如此過來的。而做完這些事后,蘇真也不會閑著,他還有去藥園忙活一陣,替老祖精心照料靈藥。說起來,九命老祖為了這個藥園真可謂是不惜精力,搜羅來了大量靈藥,又傳授他靈藥常識,布置下精妙大陣,使藥園靈氣盎然,為的是什么?到頭來,這里成熟的靈藥多都進了蘇真的肚子。
那時,蘇真還以為老祖這是‘疼愛’他,要將自身衣缽大法傳授于他,把他培養(yǎng)成關(guān)門弟子。直至知道真相后,蘇真才冷汗涔涔后怕不已,差點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離開九命老祖居住的山洞后,蘇真并未走遠,也沒有去藥園,而是去了霧隱峰,只有到了那里,他的內(nèi)心才會覺得有一點點安全感。
“摘星拿月,劍平山岳,畫地為牢……這就是玄士的翻天手段嗎?”
霧隱峰上,蘇真眺望遠方,看著遠處被整齊削斷的山峰,地上深達千丈的漆黑溝壑,不禁回想起三天前那場大戰(zhàn)。這些痕跡都是三天前那場大戰(zhàn)留下的,也是在那天,蘇真第一次見識了玄士大能的翻天手段,這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直至今日,那副場景仍歷歷在目。
白須仙一劍下去,山岳齊平,地裂千丈。而九命老祖更是魔焰遮天,令天地無色,威攝萬里,最后以無上神力,生生煉化了來犯大敵‘白須仙’,將其擊殺。當時,蘇真就在霧隱峰目睹了整場大戰(zhàn)。
此時,蘇真心情非常緊張,已經(jīng)過了一個時辰,也不知翠玉小瓶之中的喪魂煙起了作用沒有?
依白須仙所言,喪魂煙無色無味,專壞神魂,正是克制九命老祖的不二之法。不過,蘇真仍很忐忑,因為他并不知道白須仙是何許人?所說之法是否有效?
“蘇真,你這個孽畜,老祖我必將你碎尸萬段,點你魂燈,讓你受盡煉魂煎熬……”
突然,霧隱峰下的山洞傳來一聲憤恨至極的咆哮,腳下大地都被震得顫抖起來,驚的林間獸奔禽飛,一陣亂雜嘈聲。這一聲咆哮,正是來自氣急敗壞的九命老祖。
蘇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汗毛乍豎,舌根發(fā)苦。事以至此,已經(jīng)沒有退路,一定是九命老祖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中了喪魂煙之毒。但他不知道,九命老祖是否就此喪命了。
在霧隱峰上候了近兩個時辰,山洞方向沒了任何動靜,蘇真才鼓起勇氣,亦步亦趨地下了山,來到九命老祖盤踞的洞口,踟躕一會,這才小心翼翼走了進去。之所以要等這么久,一是害怕,二是要等喪魂煙飄散殆盡。
山洞內(nèi)寂靜如死,蘇真只能聽見自己走路時發(fā)出的唦唦聲,心情緊張到了極點,走過十數(shù)米的距離,他終于看到了紫銅香爐和坐在黑色蒲團之上的九命老祖。
九命老祖的頭已經(jīng)完全耷拉了下來,蘇真進來時,九命老祖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老祖?”蘇真向前走兩步,壯著膽子叫了兩聲,見老祖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這才拍著胸口,長長出了一口氣,突然感覺渾身潮潮的,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
“喵——”
一聲瘆人的貓叫聲突然在洞內(nèi)響起,蘇真一驚,急忙向洞口方向退去,只見一只灰白大貓從九命老祖身后躍出,露出兩個綠幽幽的眼睛,眸光冰冷,帶有無窮殺意,直勾勾地盯著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