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秘密交換

　　沒有任何明確說明，也不需要中間人作證，樓雪色與云蘇的交談更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約定——以自己部分秘密，交換對方信賴。

　　于云蘇而言，樓雪色身上最大謎題就是她的來歷身份，而樓雪色對云蘇的好奇，主要在于他千方百計接近她的目的。

　　“向皇上提出建議征兵服役的是尚書侍郎，幕后指使者是睿親王大公子紀(jì)紜，而讓皇上下旨將你調(diào)入玉門軍的人，是我?！?p>　　比起樓雪色，云蘇要主動許多，不需樓雪色提問，他便看透她心思一般，將藏在樓雪色心中未能未出口的問題一一作答。

　　“玉門軍直屬皇上管轄，穎闌國建國四百多年來一直如此。除了聽從皇上調(diào)遣平定京畿叛亂、援助戍邊軍外，歷代出自云家的玉門軍主將還有另一個隱秘任務(wù)，那就是平衡帝都各方勢力，不至讓哪一方過于強(qiáng)大，威脅到皇上的江山社稷?！?p>　　“看得出你很擅長玩心計，但我事先沒想到，你在權(quán)勢之爭中居然承擔(dān)著如此重要地位。”總算平定下心緒，樓雪色回頭看向云蘇，仍帶著一點懷疑，“我一沒背景二沒靠山，與權(quán)勢紛爭毫無干系，為什么找上我？”

　　云蘇垂下頭，指了指樓雪色藏著黑金匕首的衣袖。

　　“起初只覺得憑你身手膽色可為我所用，后來得知你是劍門弟子，情況便又不同了。劍門不單單是江湖第一大門派，在前朝也有相當(dāng)重要地位，我必須保證你不被任何一方勢力拉攏，那就只能先下手為強(qiáng)?！?p>　　樓雪色嗤笑：“說得我好想什么奇珍異寶似的。且不說劍門從沒有與朝廷合作的念頭，就憑我已經(jīng)離開劍門這點，你就不該對我給予太大希望?！?p>　　“你只是突然從劍門失蹤，并沒有人說你被逐出師門。”云蘇抬起手敲了下樓雪色衣袖，指骨撞在黑金匕首上發(fā)出清脆響聲，“大概你還不知道，劍門那邊到現(xiàn)在仍保留著你的名分，如果有人突然跳出來說你遇到危險需要人幫忙，你猜，封掌門會怎么做？”

　　下意識后撤手臂躲開云蘇，樓雪色收起笑意，神色漸漸凝重：“你與劍門聯(lián)系過？”

　　“只是讓位朋友幫忙打聽一下，所知也不是太多?！?p>　　看著云蘇冰冷面具，樓雪色對他好不容易才積累起的一點好感，一瞬間煙消云散。

　　其實樓雪色并不認(rèn)為云蘇做得過分，想要了解她身份，去劍門調(diào)查自然是最佳選擇，但她說不清心里感覺，只是單純感到別扭，不舒服。

　　她想要掩藏的，必是不希望別人知曉的，可是云蘇……

　　他偏要去揭開她不愿提及的傷疤。

　　“那位朋友打聽到一些有關(guān)你的事情，其中一點讓我很意外，怎么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劍門仙宗最出色的一位弟子，就連掌門封不古都對你格外青睞。得知這些消息后，我很快想到，倘若有人以你為要挾與劍門談條件——”

　　“那種事，絕對不會發(fā)生?！辈坏仍铺K說完，樓雪色冷冷打斷，“我既然主動涉入時局，自然早就做好一切覺悟，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沒有請辭而是偷偷離開劍門？沒有人可以威脅師父和師尊他們，如果真有一天我成為劍門的軟肋，我會毫不猶豫選擇自絕?！?p>　　云蘇許久無聲，似是被樓雪色的決然震懾。

　　按照他的聽聞，樓雪色是留下一封書信后悄無聲息從劍門消失的，信上寫些什么不得而知，但看樓雪色表現(xiàn)，她應(yīng)當(dāng)是向掌門封不古說明了自逐出師門之意。

　　這樣一來，無論她做些什么，都不會再連累劍門。

　　過了半晌，云蘇發(fā)出一聲模糊低嘆：“明明有生路可走，何必偏執(zhí)于壯烈？剛才我所說只是假設(shè)，你愿意信我的話，我自會護(hù)你遠(yuǎn)離圖謀不軌之人?！?p>　　“然后呢？為你所用，給一個荒唐昏庸的皇帝盡忠嗎？”

　　樓雪色口氣里帶著明顯的嘲諷，云蘇頓了頓，不答反問：“你怎么能確定，我是為皇上效命的？”

　　這回輪到樓雪色發(fā)愣了。

　　剛才是他自己說的，玉門軍直接效命于皇帝，這會兒又以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回避這個問題，難道說……他只是擁有需要為皇帝效力的身份，卻把屬于他那份忠誠給了別人？又或者，他對誰都沒有所謂的忠誠，只對自己負(fù)責(zé)？

　　樓雪色倒吸口氣：“你到底有多少種身份？藏得多深？”

　　“這是我的底線，連紫御都不清楚的秘密，無法確定你站在我這一方前，我不會告訴你答案。”

　　互探身份的交談到此為止，之后無論樓雪色再怎么旁敲側(cè)擊，云蘇始終守口如瓶，就是不肯透露他真正的立場，即便樓雪色許諾會告訴他更多有關(guān)她的事情，云蘇依舊沉默搖頭。

　　與這種人對話，必須抱著被氣死的覺悟。

　　這是樓雪色花費(fèi)大半天時間所得結(jié)論。

　　不管怎么說，在表明各自身份與目的后，云蘇便算是她在帝都之中可以交付信任最多的人，先前一些不愉快只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丟到腦后，至于接下來要如何與云蘇相處，以及是否該卷入屬于他的紛爭里，樓雪色暫時沒有做出打算。

　　她僅僅給了云蘇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不與其他任何一方勢力發(fā)生糾葛，前提是，云蘇必須幫助她查明妹妹死因。

　　兩個人在湖邊站了很久，說的話少，沉默時間更多，想起應(yīng)該回玉門軍軍營時，傍晚的云霞已經(jīng)披上火紅光芒。

　　回到軍營時，他們又讓氣氛沉悶的玉門軍再次嘩然，有些人甚至坐在營帳里眉飛色舞擺起話場，專門給好奇心滿滿的將士們講解，神秘的主將云蘇與更加神秘的隨侍是如何同食同宿、共乘一馬親密歸來的。

　　當(dāng)然，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胡編亂造，特別是云蘇緋聞對象是個“瘦弱卻很清秀但脾氣很傲的少年”這點，氣得冉紫御接連掀了四個營帳，把十多個亂傳閑話的士兵打得哭爹喊娘。

　　不過謠言并不長久，當(dāng)另一個令鳳落城百姓為之震驚的傳言興起時，云蘇這個名字，很快就被無處不在的議論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