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冷漠

　　四月初五，安王從宮中回來，剛進穗心堂，便看見跪成一排的四個大丫鬟。

　　安王也沒叫起，沉著臉進了屋子，連公公、游公公討好地跟上來：

　　“王爺，莫怪老奴自做主張。內院無人主事，行事總是缺乏章程，她們四個打小伺候王爺，又是圣母娘娘親自點頭選定的，叫她們回來，王爺就不用操心內院，被內院之事束縛。初八宴請，也需要有人張羅著安置女眷，王爺，您看？”

　　安王揉按著眉心：“這次，本王就不罰你們了，不過，若有下次，就只能請你們去別院養(yǎng)老享福，別再勞心了。再多的情分，也經不起一而再地磨損?！?p>　　連公公、游公公白了臉，趴伏在地：“殿下..”

　　“別打著為本王好的旗號，本王不是三歲孩子?！?p>　　“老奴知錯，今后行事必三思，必聽從王爺?shù)囊馑肌！?p>　　“那就好。讓她們進來吧。”

　　四名大丫鬟本來以為接回王府是王爺?shù)哪S的，沒想到一見王爺就得了冷臉，一時間心下忐忑，不知會落個什么結局。

　　進了內室，夜闌帶頭跪下：“奴婢見過王爺。知道王爺回來，奴婢們早就想來磕頭，而今見了王爺，知道王爺一切都好，奴婢們就放心了，這就回別院，定會將別院打理好，不讓王爺分心?！?p>　　安王點點頭：“既然回來了，就安心待著。初八宴請，你們與申媽媽仔細商議安排，務必讓來客舒心，全了王府面子。宴請之后，將內院的規(guī)矩立起來，不能再鬧出往日吵架打架不成體統(tǒng)的事?！?p>　　四婢磕頭：“奴婢本分，定當盡心?！?p>　　四婢長相清麗端莊，夜闌、玉菱比安王大一歲，錦環(huán)、箐羅比安王小兩歲，都是經過嚴格挑選訓練，最守規(guī)矩的大丫鬟。

　　在別院就聽說了內院打架一事，也知道那三名媳婦被送去了莊子上，可內院的規(guī)矩還是讓他們頭疼。

　　夜闌輕咬下唇：“姐妹們，我們能回來，自然要好好珍惜。我想著，現(xiàn)在不是教導規(guī)矩的時候，先把宴請一事辦好了，今后有的是時間教導規(guī)矩。”

　　“綴云閣大多是歌舞姬，可以不必管束。除了幾位管事和女官，來來去去的，留不長久。而汐繡居的女子，若能得王爺看中成為侍妾，也算半個主人，咱平日得客氣些。依照各府慣例，宴請之后總有去留，對于留下的人，少不得你我要厚臉教導一番?！?p>　　微挑的杏眼，顯得夜闌有幾分凌厲，所以她一直是四婢之首。

　　箐羅圓溜溜的眼配著小圓臉，顯出幾分天真。她拍拍臉：“剛才擔心死我了。姐姐說的是，不過當日內院打鬧一事，綴云閣的女官也太頑劣了些，是不是該單獨教導？”

　　錦環(huán)撇嘴，柔柔地說道：“那是女官，輪不到我們教導，我們可以把這層意思告訴戚姑姑，讓她操心去。不過，身為女官若真的犯了內院規(guī)矩，也是不可饒恕的。除非她永遠別踏出綴云閣?！?p>　　錦環(huán)天生一張小嘴，此刻噘著如小菱角。聽說剛出生時連奶都吃不了，就因為嘴太小了。

　　玉菱本來在發(fā)呆，可大家都說了話，她若不說幾句，好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女官也不是誰都能當?shù)?，還是莫招惹她。有本事，將來黜了她的女官之位，那才是本事?！?p>　　“那時候么？”錦環(huán)突然笑了：“那時候她也就不過是個玩意兒，誰看上了，就可以討了去，更輪不到我們教導了?！?p>　　“行了，我們去尋申媽媽吧?！?p>　　夜闌威嚴地瞪她們，而后率先出了穗心堂。

　　四大丫鬟回府的消息，很快傳遍內院。知道的，自然趕緊收起散漫的性子，不知道的，打聽清楚了，行事也小心了許多。

　　而綴云閣如同被隔離的世外桃源，這幾日除了排練，還是排練。

　　緊張忙碌中，終于迎來了四月初八。

　　清早，宮中便賞下了煮青豆和烏米糕，除了各院管事以及女官得了些，其余的人所得，均是王府自己做的。

　　“戚姑姑，聽寶玲說你有些不舒服，我來看看?！?p>　　洛兒走到戚姑姑床前，小手摸上她額頭：“喲，有些發(fā)熱呢，要不請了府醫(yī)前來看看？”

　　戚姑姑忍耐地咳嗽一聲：“無妨，睡一會兒就好了。怎么樣？她們衣裙都試過了吧？”

　　“什么都準備好了，放心吧。姑姑，你這樣不行，我去叫府醫(yī)?！?p>　　說罷，不顧戚姑姑的阻攔，帶了寶筌往涵月樓去了。

　　“申媽媽不在？”

　　涵月樓只有兩個小丫頭守著：“回洛女官話，申媽媽忙著晚間宴請一事，真不在。”

　　“那若要請府醫(yī)，怎么辦？”

　　“先從申媽媽處領對牌，再出二門尋管事叫府醫(yī)。”

　　洛兒無奈嘆氣：“怎么這么麻煩！難道只能等死？”

　　另一小丫頭出主意：“要不，您去穗心堂尋王爺?shù)拇笱诀撸齻兛梢灾苯幼l人去請府醫(yī)?！?p>　　“只能這樣了?！?p>　　寶筌帶了洛兒急匆匆趕到穗心堂，守門的婆子倒是恭敬，讓她們稍等，便進去稟報。

　　穗心堂只有錦環(huán)留守，聽說是綴云閣的女官前來請見，想讓府醫(yī)到綴云閣看診，不耐煩地撇嘴：“讓她們等著吧?！?p>　　女官？女官在這王府，也得守王府的規(guī)矩。

　　錦環(huán)轉頭忙著其他的事，竟把洛兒她們給忘得一干二凈。

　　洛兒與寶筌聽從婆子的話，等在門外，足足等了一炷香時間，也沒見里面有什么動靜。

　　洛兒冷冷一笑：“王府的水還真深吶，我現(xiàn)在才體會到?！?p>　　提高音量大聲道：“堂堂王府竟然置女官病體于不顧，還真是仁義。寶筌，我們走。得了機會，我們到王爺跟前討個公道去?！?p>　　拉了寶筌急匆匆地離開穗心堂：

　　“寶筌，憑你的人脈，定能出府，戚姑姑只是受涼，拜托你給她抓兩付藥，畢竟，晚上的事很重要，離不得她?！?p>　　寶筌點點頭：“姑娘放心，奴婢這就去。若遇見申媽媽，少不得跟她說說?！?p>　　“好，辛苦你?！?p>　　看洛兒獨自回來，戚姑姑安撫她：“我沒事，你也別自己找氣。王府初立事事難周全，以后會好的?！?p>　　洛兒氣鼓鼓地：“人命在他們眼中，竟是如此輕賤么？不出面用話打發(fā)也成啊，冷著我們算什么？”

　　洛兒倒了溫水給戚姑姑喝，又取來熱水替她敷著額頭：“姑姑多喝水，可以幫助退熱。我讓寶玲熬些姜蔥湯，發(fā)點汗好得快?！?p>　　“阿嚏！”戚姑姑打了個噴嚏，推著洛兒離開：“小心別過了病氣?！?p>　　“我身體好得很，除了受傷，沒怎么病過，不用擔心?！?p>　　“唉，綴云閣的女子命若浮云，他們不看在眼中也應當。洛兒，若有機會，還是早早地打算去處，否則..”

　　“女官也會被送出去？”

　　“在哪兒也是女官，送出去的是人，不是官位，帝君如何怪罪？你看著吧，七日宴請，剩不下多少人?！?p>　　洛兒的心涼了大半，鼻子酸酸的：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