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懵懂

　　商稷言一動，站在二樓角落隨侍的坤遲、君遙緊跟著跳下了二樓，很快向商稷言身邊匯聚。

　　眾人嘩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明王撫額，派出管事不斷解釋，安撫騷動的眾人，避免慌亂可能引起的傷害。

　　看著這樣的商稷言，在場諸人各自另有一番思量。

　　在很多人眼中，商稷言的戰(zhàn)功是葉家送的，從來沒人會以為商稷言真的有能力。

　　圣母娘娘早逝，失怙的孩子，不是該惶惶不可終日嗎？哪里還有學領(lǐng)兵馭人之術(shù)的閑情！哪怕以游學為名，十二歲便在外行走，那不過是遮掩他曾經(jīng)的病態(tài)之舉。

　　商稷琮握著酒杯的手指有些發(fā)白，他覺得自己真的小看了這個弟弟。能領(lǐng)兵，還有高深的功夫，這個對手夠強勁。

　　洛兒此刻對外界的動靜完全無感，她象每次攀巖那般放空了思想，身體自在地跳著舞著，靈魂卻早已經(jīng)被她放逐。

　　縱身一躍，如同高臺乍然綻放的煙花，尖叫聲是對絢麗的喝彩，她的嘴角掛著明麗的笑容：爸爸、媽媽、江學長，洛兒回來了！

　　商稷言借力躍起，剛升上一層樓高，就聽見尖叫聲，趕緊伸手，一把摟住那艷麗如同一片彩羽的身影，旋轉(zhuǎn)著墜落，君遙、坤遲上前幫扶，四人慢慢落地。

　　沒有遲疑，抱著呆滯的洛兒快速向明王府外奔去。

　　商稷言自己騎馬先行，隨侍的護衛(wèi)聽到消息很快趕來。一路上，無論是平穩(wěn)還是顛簸，商稷言懷里的洛兒一直很安靜。

　　若不是還有熱度，眼睫毛還在眨巴著，商稷言都快以為她沒了生命。

　　動作迅速地進了穿云軒，商稷言將洛兒安置在椅子上，又囑咐人端來熱茶，親自送到洛兒嘴邊。

　　洛兒神游在外，對一切人和事物都沒有反應。

　　商稷言煩躁地抓抓頭，吩咐君遙：“讓嚴永熙過來瞧瞧?！?p>　　嚴永熙來得很快，以為商稷言出了什么事。

　　“你沒事？”

　　“你希望我有事？給她看看，她怎么這么安靜？”

　　嚴永熙皺眉看著洛兒，開始診脈：“這不是洛女官嗎？她怎么了？”

　　“從二層高臺跳了下來?！?p>　　“嘖嘖，小小年紀對自己這么狠心。你不是說過把她給我嗎？”

　　“閉嘴?！?p>　　“她是心情太過激蕩，憂慮過甚。但凡大悲大喜大怒，都可能出現(xiàn)短暫的失常。吃兩服藥，讓她緩緩，就會恢復正常?！?p>　　商稷言無力點點頭：“君遙，你去拿藥，坤遲，告訴葉管事準備些野味送到明王府，給他府中客人壓驚。”

　　坤遲搖頭：“王爺身邊不能離人?！?p>　　君遙笑道：“我告訴葉管事，再去拿藥吧?！闭f罷，匆匆而去。

　　坤遲的固執(zhí)是很出名的，何況，他真的是為了王爺安全。

　　商稷言揉按著眉心：“坤遲，你讓人到廚下準備些吃的，再備幾壇酒，鷹蟠送來的那種，累得很。”

　　“可是……”

　　“可是什么？不是還有暗衛(wèi)嗎？快去。”

　　商稷言火了，在屋子里轉(zhuǎn)圈。

　　坤遲悄悄地下去辦事，王爺發(fā)火可惹不得。沒多久，外院廚房便送來了一個雞湯鍋子及配菜作料，幾碟涼菜，幾碟熱菜，還有一碟各種口味的粽子。

　　商稷言把洛兒扶到桌邊，自己坐下，將酒杯丟開，直接把酒倒進碗里，端起來猛灌幾口，心中的悶氣稍稍壓下去了些。

　　聞到酒味，洛兒的眼睛動了動，盯在了商稷言喝盡的碗上。

　　商稷言靈機一動，給另一只碗倒上了酒，遞給她，洛兒愣愣地伸手端過來，“咕咚咕咚”，幾口就喝盡了。

　　“呃……”小小地打了個酒嗝，洛兒的眼盯在空碗上。

　　商稷言勾了勾唇角，又倒了一碗，洛兒端起來，又喝盡了。

　　商稷言將鍋子里的清雞湯兌了調(diào)料，夾了菜進去，待稍涼，遞給洛兒：“酒可不是水，喝那么多解渴嗎？吃點東西，我再給你倒酒?！?p>　　洛兒腦子里如同糨糊，什么也沒想，聽見指令就遵從。胡亂吃了些菜喝了湯，洛兒又干了好幾碗酒，地上已經(jīng)擺著四只小酒壇了。

　　洛兒的兩眼慢慢有了焦距，骨碌碌一轉(zhuǎn)，小臉通紅，看著商稷言的臉傻笑。

　　商稷言搖頭：“喝高了吧？今天好好歇息，有什么話明日再說，放心，你現(xiàn)在沒事了，我不允許別人動你，任何人。”

　　說罷，起身扶著洛兒，想將她送她廂房去。

　　洛兒卻一把抱住他的腰，放聲大哭：“學長啊，你去哪兒了？好久沒看見你了。你這么愛干凈整潔的人，怎么留了這么難看的絡腮胡?。磕愕枚嚯y過，才如此糟蹋自己?。】﹥骸译m然去了，可是，生活還得繼續(xù)啊，咯兒……”

　　不知怎地，洛兒打起了嗝，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聽得商稷言一頭霧水。

　　一手扶著她，一手端來熱茶：“來，喝一口，就好了?！?p>　　洛兒聽話地喝了好幾口熱茶，抱著商稷言的腰繼續(xù)哭：“學長，你不知道，我過得苦啊。這不是人過的日子，都成了東西，隨手可送，隨手可棄。人人可欺，人人可騙，學長啊，我后悔死了！我為什么不主動把你抓牢呢？！”

　　商稷言“嗯嗯”連聲表示贊同：“好好睡一覺，會好的，會抓住的?！?p>　　又用手撫拍著她的背：“都過去了，無人敢騙你，無人敢欺你?！?p>　　洛兒只覺得頭昏沉沉的，身子又熱又燙，努力地在商稷言懷里拱著：“學長，你把胡須刮了好不好？你這樣，我心疼?！?p>　　“好好，都聽你的。”

　　雖然半懂不懂，可是商稷言順著她哄著她，希望能安撫她彌補她。

　　小小軟軟的身子在懷里貼著拱著，商稷言莫名覺得有些難受，既想一把摟緊這小身子，又想大力推開她。為難地低頭看著她，一陣甜膩的脂粉香鉆進鼻子，商稷言顫了兩顫。

　　洛兒魔怔了，他自己也魔怔了？

　　“學長，我想洗澡，你幫我洗？”

　　正在胡思亂想的商稷言突然聽見這句話，胸腔里的那顆心跳得飛快，他不由抬手按住，惟恐跳了出去。

　　“這……不能吧？！不太好?！焙榷嗔?，臉也燙起來。

　　“學長，你不是要對我好嗎？你怎么這么封建？”

　　“那……”商稷言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不可能真的幫她洗吧？

　　“噗嗤，”洛兒笑了，伸出食指點著他的臉：“逗你玩呢！”

　　踮起腳尖在商稷言臉上親了親：“學長真可愛！我自己去洗?！?p>　　商稷言看她軟著身子，不敢放手，只好吩咐人去準備熱水，又讓人悄悄去叫寶筌過來伺候。

　　酒精的作用，洛兒完全放松下來，不管她自以為在哪里，洗澡之后，她沒有再鬧，靜靜地甜甜地入睡了。

　　商稷言不放心，又讓嚴永熙過來把脈。嚴永熙奇怪地看著他，半晌才道：“我怎么沒想到用這種方法讓人放松下來呢？無論是哭鬧還是大笑，酒對她這種情況是很有效的。明日若無其他狀況，藥都不必服用了?！?p>　　商稷言擦了一把汗：“那就好?！?p>　　嚴永熙湊到他跟前：“你什么時候把洛女官給我？”

　　商稷言瞪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