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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歲守世人

第三章 瑜山五子(二)

百歲守世人 十六黃鶴樓 19 2022-01-17 05:49:42

  出了二師伯的小院,

  李淳一并沒有選擇先去拜訪兩位師叔。

  無他,

  住在山頂看守大陣的大師伯最是守禮。

  二師伯和自己的師父,還有兩位師叔;都是住在山腰的小院里,本來大師伯也是有院子的。

  只是常年住在山頂,久而久之,院子也就空了下來。

  先去二師伯那,可以說是二師伯身子弱,所以先去拜訪,大師伯也不會計較,而且畢竟還有個喂豬的借口。

  可要是先去了兩位師叔的小院,最后才去拜見大師伯,少不了要被那老頭耳提面命一番。

  因此,李淳一只能是舍近求遠(yuǎn),先往山頂去。

  據(jù)自己師父所說,瑜山頂上不光是供奉著祖師和歷代五子的排位;更是藏著瑜山傳世五器,以及一座大陣。

  至于大陣具體的作用,問了幾次,自己師父也沒說。只說是需要常年有人看守,因此,境界最高,同時也是最有師兄風(fēng)范的大師伯,就主動在山頂常駐下來。

  在山上待了二十年,李淳一還沒見大師伯下過山頂。

  自己都有忍不住想要下山的時候,大師伯難道就沒想過下山?

  也是真能夠坐得??!

  去往山頂?shù)男÷凡⒉浑y走,只是道路兩旁多是雜草樹木,不過并不會遮住陽光。哪怕是夜晚,只要有月光,依然可以放心大膽的走,也不會覺得瘆人。

  時節(jié)進(jìn)十月,地處北方的瑜山,已然是一幅深秋景象。

  只是......

  看著山腳下葉落枯黃,百草衰??;

  再看看自己所在的瑜山,依然是綠樹如茵,百草豐茂......

  一般世界,兩番光景。

  李淳一倒是沒什么訝異的表情,沒別的,習(xí)以為常罷了。

  山上修行二十年,

  最初見識到這一番景象的時候,還會好奇的詢問師父原因;再后來,看著年年如此,自己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

  畢竟,怪人怪事,彷佛都在一座瑜山上聚齊了。

  困守山頂二十年的大師伯,養(yǎng)豬作伴的二師伯;常年修習(xí)閉口禪的四師叔,最是灑脫風(fēng)流卻為了一個女子終生不娶的小師叔。還有自己那個整天好吃懶做,卻是師兄弟中戰(zhàn)力最高,被二師伯稱為道法通玄的師父。

  就只是這樣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在這樣一座奇奇怪怪的瑜山上;一切卻又顯得那么正常,那么的相得益彰。

  不過幸好,自己的幾位師兄弟還算正常。

  大師兄最是和善,整天都笑呵呵的。和他相處,總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與他那位終日板著臉的師父相比,倒是兩個極端。

  二師兄下山歷練,已經(jīng)快十年了。印象里,這位經(jīng)常來往于山上山下的師兄,總是會給那時候的自己帶些山上沒有的新奇玩意。所以,當(dāng)初在山上的那段時間里,二師兄和自己最是要好。

  四師弟嘛,不光跟著四師叔學(xué)了閉口禪,連性子也和四師叔是極像的,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過給人的感覺還是十分沉穩(wěn)可靠的。

  以前修行的空閑里,自己就常常在想:四師弟不會是四師叔在山下的私生子吧?要不然怎么會和四師叔那么像?

  回想起當(dāng)初四師弟剛上山的那段時光,李淳一臉上多了些笑意。

  那個時候的四師弟,孩子習(xí)性最重;四師叔又嚴(yán)厲,平日里的功課極其繁重,折磨的他苦不堪言。

  自己就帶著還只有七八歲的師弟,兩個人偷偷跑出院子。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什么好玩玩什么。結(jié)果晚上回去的時候,看著拿著戒尺站在院門口的四師叔,身上還夾雜著鳥毛和樹葉的兩人,嚇得離著老遠(yuǎn)都不敢上前。

  最后,還是自己去請來了最好說話的二師伯,這才免去了兩人一頓皮肉之苦。只不過等著第二天一早,自己再去找四師弟的時候;看著趴在床上,屁股腫得老高的師弟,自己卻是極其不厚道的笑出了聲。

  “唉?!?p>  想到這,李淳一嘆了口氣,隨即笑道:

  “畢竟,憋笑的感覺也是太辛苦了?!?p>  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小光頭變成了大光頭,那個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頭的四師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整天沉默寡言的光頭。平日里,兩人偶爾見面的時候;也還是會開幾句玩笑,回憶一下從前的時光。

  至于五師弟,年紀(jì)雖然還小,卻生得唇紅齒白,面容俊秀,一看就是個帥哥坯子。這一點,倒是和自己的那位小師叔最相似,老帥哥領(lǐng)著小帥哥。

  嗯,雖然還小,不過臉蛋這一方面,倒是不比自己遜色多少。

  因為年歲尚小,小師弟也是秉性純良,最懂禮數(shù)。倒是有點像大師伯的風(fēng)格,講話一板一眼,做事嚴(yán)肅認(rèn)真。也是有跟著小師叔時間尚短的緣故,再過些年;怕不是又是一個年輕版的小師叔。

  什么?

  怎么不說自己?

  李淳一撇了撇嘴;

  “哼!”

  “帥哥是從來不屑于評價自己的!”

  從山腰到山頂?shù)穆罚f遠(yuǎn)也遠(yuǎn),說近也近。

  十幾分鐘的腳程,對于常年修習(xí)體術(shù)的李淳一來說,走得輕松異常。

  到了山頂。

  先去祖師祠里敬過了香,李淳一這才往大師伯的小院去。

  還沒進(jìn)門,

  就看到了正在提著兩個水桶往院子里走的大師兄。

  李淳一趕忙上前接過一個水桶,里面是滿滿一桶的山泉水。

  “大師兄?!?p>  “是淳一啊?!?p>  一身短衣短褲,看著與平常農(nóng)夫打扮無異的大師兄笑著點了點頭;

  “今天怎么有空上山來?”

  “大師兄怪罪我了不是?!崩畲疽灰荒樜膰@了口氣;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和大師伯么?”

  “沒有,沒有?!?p>  正要抬手抹去額頭汗水的大師兄?jǐn)[了擺手;

  “你能來,師兄還是高興的?!?p>  說完,又補(bǔ)了一句;

  “師父也會高興的。”

  “見到師兄我也很高興的?!崩畲疽换貞?yīng)道。

  “大師伯嘛,只要不教訓(xùn)我,那我就更高興了?!?p>  “呵呵呵,你呀。”

  大師兄笑著點了點李淳一;

  “咱們幾個師兄弟里面,就數(shù)你最讓我?guī)煾笩o可奈何,我這個做徒弟的,也不如你?!?p>  “哈哈,我就當(dāng)師兄是夸我了?!?p>  將桶里的水倒進(jìn)廚房的水缸里,放下水桶,大師兄這才擦了擦頭上的汗。

  “先去見師父吧,一會咱們倆再聊,要不然就真的要被教訓(xùn)了?!?p>  “那師兄你先歇一會,我先去看大師伯了?!?p>  “嗯?!?p>  出了廚房,

  李淳一直奔大師伯的屋子。

  “咚咚咚”

  抬手敲門。

  “大師伯,我是淳一?!?p>  “進(jìn)來吧?!?p>  屋子里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蒼老。

  李淳一這才推門進(jìn)屋。

  屋子里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正當(dāng)中掛著一幅畫像,右下角寫著兩個小小地篆字。李淳一先前問過大師兄,知道上面寫的是‘純陽’二字。畫像之下是一張香案,擺著一鼎香爐,兩根紅燭;香霧繚繞,更顯得畫上人風(fēng)姿出神,恍若仙人。

  屋子左邊是一張書桌,朝著蒲團(tuán)這邊的位置,后面擺著一把椅子,還有幾架書柜。

  大師伯佛道兼修,書架上也都是些兩教術(shù)法典籍。

  整體的布置,和自己師父地房間看起來差不多。只不過屋子右邊擺著的,是一架衣柜和一張木板床;而自己師父睡得則是火炕,這點倒是不大一樣。

  看著正在蒲團(tuán)上打坐的身影,李淳一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

  “大師伯好?!?p>  老人沒有出聲,李淳一就這么靜靜地佇立在老人的身后。

  許久。

  “坐吧?!?p>  指了指身邊的蒲團(tuán),老人輕聲開口。

  理了理身上的道袍,收攏袖口;李淳一這才邁步上前,緩緩坐下。

  也不打量身旁的老人,就這么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又過許久。

  看著香案上的爐中香一點點燃盡,李淳一輕輕地扭了一下有些發(fā)酸的脖子。

  “打開看看?!?p>  老人指了指身前。

  目光所至,是一個黃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

  躬身向前,雙手拿起老人身前的東西。

  入手感覺有些輕便,眼神略微一掃,大概有兩尺半長。

  輕輕掀開包裹著的黃布,李淳一這才看見了里面的東西。

  是一柄木劍。

  劍身通體暗紅近黑,看著像是沾染了不少血色。手指在劍身上滑過,摸上去有些沁涼。劍上的寒氣似乎能透著指尖直抵心脈,激得李淳一打了個哆嗦。

  劍身上并無多余的花紋雕刻,更沒有金絲纏柄之類的點綴。只是有兩個小小的篆字,刻在劍身之上。

  “咦?”李淳一有些驚訝。

  這字......怎么好像在哪見過?

  抬起頭,

  看看畫像;

  低下頭,

  再看看劍身。

  竟是與畫像上一模一樣的‘純陽’二字!

  “大師伯,這是?”

  這一下,李淳一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你師父與我說過了,我已知曉你要下山。此物,就贈于你?!?p>  “這是?咱們山上傳世五器里的‘純陽劍’?”

  純陽劍的名號,李淳一是聽說過的。和誅惡鎮(zhèn)邪印、開陽八卦鏡,以及另外兩件法寶;并稱為瑜山傳世五器。

  因為身上就掛著誅惡鎮(zhèn)邪印的縮小版仿品,所以對這五器的來歷名號,李淳一還是相對清楚的。

  傳聞,瑜山的開山祖師,便是那位傳說中的,呂巖呂洞賓;修道之人多敬稱其為呂祖。而這位呂祖的道號,正是純陽子。

  關(guān)于這位呂祖和瑜山的關(guān)系,歷代瑜山五子的手記中,有過零碎記載:

  “舊唐時,瑜山尚稱亡山;山間不生寸草,樹木枯敗。傳言鬼怪橫行,妖魔肆虐,生靈無敢近者。

  純陽子呂巖,北訪仙友,途徑此山。見此地魔障叢生,陰氣沖天,終日不見天光。

  呂巖怒極,遂一劍斬下。

  霎時間天清地闊,云開復(fù)明。妖魔俱滅!

  呂巖目可視地千里,覺此山或通陰陽二界,鬼氣難以根除。遂布下大陣,傳道法五器于五人,守衛(wèi)此間世事。

  五人俱尊呂祖為師,取懷瑾握瑜之意,改亡山為瑜山,自稱守世之人。如此,終有瑜山守世人一脈;五人法術(shù)通玄,開山收徒;代代皆傳五弟子,世稱瑜山五子?!?p>  這就是手記中關(guān)于瑜山和瑜山五子,以及傳世五器來歷的記載。

  只是,這記載......

  自己從來都是當(dāng)成神話故事看的,傳世五器也就自然而然地認(rèn)為是哪一代祖師所造。

  沒想到大師伯今天,給他搞了個......大驚喜?

  竟然真的有純陽遺物!

  老人沒有注意到李淳一臉上,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的表情;只是微微點頭道:

  “是,也不是。”

  這下李淳一糊涂了。

  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只見老人注視著墻上畫像,緩緩開口道:

  “呂祖當(dāng)年傳五器,這是真的。五器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只不過,不止有五器,一共有陰陽...”

  “九器?”李淳一鬼使神差的出聲道。

  這一次,一直不動如山的老人側(cè)過頭,臉上有些驚訝;

  “你怎么知道的?”

  “二師伯今天給了我一本《陰陽九器》?!?p>  李淳一老老實實答道。

  “嗯?!?p>  老人捋了捋雪白胡子,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咱們山上的,是五件陽器。傳聞還有四件陰器流落民間,你此次下山,倒是可以找找看?!?p>  “大師伯,不是我不想找。只是,我才平妖境。而且,身上......”

  李淳一開口就想拒絕。

  快快樂樂上學(xué)去,平平安安回山來,順便看看美女。

  這難道不好嗎?

  誰會閑著沒事給自己加擔(dān)子???

  額......好像面前這位就會!

  想到這,李淳一不出聲了。

  老人看著李淳一,像是教訓(xùn),又像是安慰道:

  “平妖境已經(jīng)不低了,小輩里面也就你大師兄比你境界高些。更何況,咱們瑜山五境,你已經(jīng)過了適足、及古兩境;上面就只有一個你師父所在的齊肩境,以及我尚且沒有達(dá)到的冠首境。

  不論境界,單以法術(shù)高低來說,你已經(jīng)不弱于道門四境中的清訣境。只是境界上的有些差距,法術(shù)是沒辦法彌補(bǔ)的。

  再者說,尋常修士的天眼,也就只能視鬼,看不了骨相。傳福、持劍、布咒、清訣四境,不入清訣,終歸只是有些實力的普通人罷了?!?p>  頓了頓。老人接著說道:

  “就算是清訣境的道士,看得骨相,你身上不是還有誅惡鎮(zhèn)邪印么?它也能幫你遮掩氣息?!?p>  李淳一低頭看向自己胸前,那里靜靜地躺著自己那一方黃銅小印,也就是“仿·誅惡鎮(zhèn)邪印”。

  這東西斗法還行,遮掩氣息......靠譜么?

  猶豫了一下,李淳一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就它?”

  老人點點頭;“就它,足夠了?!?p>  “你不會真以為只是讓你去上學(xué)的吧?”

  李淳一直直的點點頭;我就是這么以為的!

  隨即感受到老人帶著嚴(yán)重質(zhì)疑的目光,又使勁搖了搖頭,正色道:

  “我一定盡心竭力,不讓師伯失望。”

  “嗯?!?p>  老人滿意地捋了捋胡子;

  “這還差不多?!?p>  差不多個鬼??!

  差多了好么!

  這還怎么安安心心的欣賞美女啊?

  心里雖然默默吐槽,嘴上還是不著痕跡的轉(zhuǎn)移著話題。

  “大師伯,那這純陽劍?”

  “哦,本來剛才是要說的,你這把話題扯遠(yuǎn)了都?!?p>  李淳一:“......”

  “當(dāng)年呂祖?zhèn)魑迤鞯臅r候,并非像手記中所說的傳道收徒。得器之時,咱們五位祖師已然得道,在此開宗立派。傳器也只是為了做山頂大陣的陣眼罷了,更何況,布陣之時,也是五位祖師出力,呂祖從旁協(xié)助而已?!?p> ?。。?!

  李淳一驚了!

  祖師這么牛的?

  都能讓呂祖輔助?

  還不止一位,那可是整整五位啊!

  “那手記中的記載......”

  畢竟,寫手記的,也是某一代祖師中的一位。

  大師伯面露不屑,擺了擺手;

  “哦,不知道是哪個糊涂蛋加上去的罷了?!?p>  糊涂蛋?!

  自己這是聽到了什么!

  最講禮法,最是尊師重道的大師伯,竟然說某位不知名祖師是糊涂蛋!

  先是純陽劍,又是祖師來歷,最后還來了個......‘糊涂蛋’?

  搖搖頭,晃了晃有些發(fā)暈的腦袋。

  這信息量也太大了些!

  那邊大師伯已經(jīng)接著開口,李淳一只能按下心中驚訝,肅耳靜聽。

  “這一柄并不是真正的純陽劍,因為真正的還在祖師祠堂里供著。但是這把劍,已經(jīng)不弱于原本的純陽劍了。”

  說到這,大師伯頓了頓。

  眼睛瞟了一眼書桌上的茶杯,又看了看李淳一;

  李淳一:“???”

  見李淳一沒什么反應(yīng),大師伯又看了一眼茶杯;

  李淳一心里正奇怪,大師伯怎么說一半不說了?

  擠眉弄眼的干嘛呢這是?眼睛不舒服?

  最后,

  老人的眼睛實在轉(zhuǎn)不動了。

  “茶杯?!?p>  “哦!哦哦哦哦?!?p>  李淳一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要喝茶??!

  早說不就完了么!

  起身端過茶杯,

  摸了摸杯身,水已經(jīng)涼了。

  于是又從桌上的保溫壺里倒了些熱水進(jìn)去,這才端給大師伯。

  大師伯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孩子,怎么就看不出點眉眼高低呢?

  接過茶杯,

  牛飲一口。

  “師伯您慢點,別嗆著?!?p>  “咳咳咳咳咳...”

  李淳一不說話了。

  好容易理順了氣,大師伯輕輕擦了擦嘴角的茶葉沫子,這才緩緩開口;

  “上代五子中,有一位名中帶有純陽二字的,被同輩師兄弟們笑稱為‘小呂祖’的先輩。此劍便是他所造。所以叫純陽劍,也是沒錯的。

  這位前輩酷愛管閑......額,行俠仗義;此劍在他手中,飽飲鬼怪妖魔之血,已然是難得的除魔法器。所以我說,單就殺伐這一點而言,已是不遜色于真正的純陽劍。”

  這得殺多少鬼,才能蛻變成這樣?

  李淳一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這位前輩,還真是挺有(愛)正(管)義(閑)感(事)的。”

  大師伯看了一眼李淳一,捋了捋胡子,順手壓下輕微扯動的嘴角;

  “說的倒也沒錯。”

  “大師伯,我還有個問題?!?p>  “問?!?p>  “這劍的材料......感覺沒見過???”

  大師伯:“......”

  李淳一撓撓頭,大師伯怎么不說話了?難道是有什么禁忌?

  “不能問么?”李淳一試探性的開口;

  只見大師伯搖了搖頭。

  “不是不能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連您都不知道?”

  這次,李淳一是真的有些詫異了。

  自己這位大師伯,號稱法術(shù)界的活百科全書,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歲。

  竟然還有他不知道的問題?

  “你之后下山,倒是可以查查看,看看能不能查到是什么材料,查到了記得告訴我一聲?!?p>  “您都不知道,我就更白費了。”

  “未必。”

  未必?未必又是什么意思?

  沒有給李淳一再開口的機(jī)會,大師伯已經(jīng)開口送客了。

  “還有事么?”

  “額......沒了。”

  “嗯。”

  “那......我告辭了,大師伯?!?p>  “嗯?!?p>  李淳一站起身,先是放下純陽劍;而后朝著自己這位大師伯也是一揖到底。

  “您保重。”

  “嗯。”

  提起劍,推門而出,反手輕輕的合上門扇。

  屋內(nèi)的大師伯輕聲嘟囔了句什么,李淳一沒有聽清。

  院子里,

  大師兄正坐在門口的門檻上。

  他也就走到師兄身邊坐下。

  “師兄,我明天就下山了。”

  “嗯,我知道。”

  李淳一把手里的純陽劍橫放到膝蓋上。

  大師兄瞥了一眼;

  “師父把純陽劍給你了?”

  “嗯,大師伯說這是把難得的除魔法器。”

  “確實是好劍。”

  李淳一挑了挑眉毛;

  “人還是劍?”

  大師兄十分不厚道的摸摸了自己的腦袋;

  “都有,都有?!?p>  “哈哈哈哈......”

  師兄弟相視一笑。

  李淳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走了師兄,你保重?!?p>  “嗯,下了山注意安全?!?p>  李淳一邁步離去。

  大師兄輕輕抬手畫圓,一陣清風(fēng)吹過。

  聞著面前已經(jīng)清新的空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自己這個師弟,還真是不肯吃虧的性子;只是揶揄了他一句,他就還了個屁給自己。

  下山的路上,李淳一比來時走的慢了許多。

  畢竟,這一趟接收了這么多信息,需要消化。

  下了山,還得去找四件陰器;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有些重啊。

  這要是遇到了危險?

  那肯定還是能跑則跑的。

  陰器能有命重要么?

  命都沒了,還找個屁的陰器。

  將懷里的木匣和《陰陽九器》,還有大師伯給的純陽劍,都送回自己院子,李淳一又出門奔著四師叔的小院而去。

  自己這幾位師伯師叔里,大師伯道佛兼修,貫通兩教;二師伯和師父學(xué)道,修身養(yǎng)性四個字,二人各占兩字,二師伯養(yǎng)性,自己師父修身;四師叔則是精通佛法,佛經(jīng)義理皆能闡解;至于小師叔嘛,則是學(xué)的雜了些,兩教的法術(shù)會一些,西洋術(shù)法也會的不少。

  四師叔院子的布置,和其他幾位師伯師叔有所不同。不管是住在山頂?shù)拇髱煵?,還是山腰的其他三位,都是兩間居住,一間廚房的三間布局。而四師叔的三間屋子,當(dāng)中一間是佛堂,左邊一間是四師弟的,右邊一間是他的。

  什么?

  你說廚房?

  廚房當(dāng)然是搭在四師弟屋子外面了。

  畢竟,也不能讓自己師父做飯不是。

  推門進(jìn)了院子。

  中間的佛堂門開著,四師叔正坐在里面念經(jīng)。

  走進(jìn)佛堂,李淳一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

  “四師叔好。”

  “嗯?!?p>  四師叔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淳一明日下山,今天來和您告別。”

  “坐?!?p>  四師叔掐著念珠的手微微向右傾斜,示意李淳一坐下。

  李淳一盤著腿,坐到四師叔身邊的蒲團(tuán)上。

  一篇經(jīng)文念完,李淳一已經(jīng)昏昏欲睡。

  抬手扶住差點栽倒的李淳一,四師叔將手間的那串念珠遞了過來;

  “給?!?p>  李淳一雙手接過念珠,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每個師叔師伯都有禮物送的?

  “四師叔,這念珠......有什么功效么?”

  李淳一開口問道。

  沒辦法,他要是不問,以四師叔的性子,怕是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去說,還得自己慢慢摸索。

  只見四師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心口;

  “靜。”

  李淳一略一思索,隨即開口道:

  “您是說,這念珠能靜心明目,不受邪魔怨念侵?jǐn)_和蠱惑?”

  “是?!?p>  “還有別的功效么?”

  就這?多少感覺有些雞肋啊。

  這念珠,自己見四師叔盤了好些年頭了,應(yīng)該不至于就這么點作用吧?

  四師叔緩緩抬起手指,在身周畫了一圈。

  李淳一眼中,只見四師叔渾身金光大作,好似金身羅漢一般。

  “防?!?p>  李淳一眼睛一亮,這還是件防御至寶?

  “您是說,這念珠能護(hù)持自身,妖魔不能近身?”

  “是。”

  李淳一低頭把玩著念珠,四師叔也不說話,只是口中默念佛經(jīng)。

  許久,

  李淳一才從喜悅中回過神來。

  看了看身旁,發(fā)現(xiàn)這么久也沒見到四師弟,不禁有些疑惑;

  “四師弟不在么?”

  看向正在念經(jīng)的四師叔,李淳一輕聲開口。

  “下。”四師叔指了指身后。

  “您是說......他下山了?”

  “是?!?p>  “下個月就繼任大典了,那他還能趕回來么?”

  “能?!?p>  聽了四師叔的回答,李淳一心中了然。

  四師弟應(yīng)該是下山做法事去了,要不就是去哪座廟里講授佛經(jīng)去了。畢竟,這是之前常有的事;只是可惜,這次見不到,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再見面了。

  轉(zhuǎn)頭看向四師叔,李淳一知道自己這位師叔的性子,于是主動開口道:

  “您還有事么?”

  “沒?!?p>  “那我去拜訪五師叔了?”

  “嗯。”

  李淳一站起身,還是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

  “那我走了,四師叔您保重。”

  “好?!?p>  轉(zhuǎn)身出了佛堂。

  下一站,小師叔的窩。

  五師叔的院門外,栽著兩棵樹。

  一棵是梨樹,另一棵也是......是蘋果樹。

  一想到自己從前沒少帶著四師弟來偷果子,李淳一就想笑。

  其實拿幾個果子倒是沒什么,只是兩人笨手笨腳的,經(jīng)常連帶著就弄折些枝椏;這就免不了讓五師叔拿著棍子追出老遠(yuǎn)。運(yùn)氣好的話,還能跑得掉;運(yùn)氣差點嘛,就少不了一頓棍棒加身了。

  推門進(jìn)院。

  院子里,小師叔正在教育著小師弟。

  “做徒弟的,給師父洗幾件衣服怎么了?”

  五師叔有些氣惱,指著小師弟的鼻子問道。

  “師父,洗衣服倒是可以;可是您總不能連內(nèi)褲都要我洗呀?!?p>  一身小號道袍的小師弟一臉正色,絲毫不懼自己師父的怒氣。

  畢竟,跟了師父幾年,脾氣秉性還是摸得清楚的;自己師父全是嘴炮攻擊,從不動手。不像三師伯,動不動就打得三師兄嗷嗷叫。

  “咦?”

  看著正走進(jìn)大門的身影,這不是三師兄么?自己什么時候,能動動念想就把人帶來了?

  “內(nèi)褲不是衣服么?算了,不跟你爭這個了。晚飯你怎么也不做?”

  “師父,這還沒到中午?!?p>  小小的身影輕輕搖了搖頭,自己師父怕不是氣傻了吧?

  “啊......是午飯。為師讓你氣得嘴都瓢了!”

  “小師叔好,小師弟好?!?p>  李淳一打了個招呼。

  小師弟正過身子,施了一禮,脆生生的問好:

  “三師兄好?!?p>  小師叔則是擺了擺手;

  “好什么好,好不了了。笨徒弟要氣死師父了?!?p>  聽到自己師父的話,小徒弟理了理衣服,轉(zhuǎn)過身,似乎還想和師父理論一番。

  李淳一趕忙上前,拉開兩人。

  “小師叔,明日師侄就下山了?!?p>  “師叔就師叔,不要加個小字?!?p>  李淳一哈哈一笑,自己這位這一代五子中天賦最高的師叔,孩子心性也是最重;要不然也不會整天和自己的徒弟斗嘴。

  “我認(rèn)錯,我改正,是師叔?!?p>  “這還差不多,我那幾位師兄都去見過了?”

  “見過了。”

  “嗯?!?p>  小師叔點點頭,不懷好意的看向他;

  “嘿,沒少撈寶貝吧小子;怎么樣,分我一點?”

  “沒有,一件都沒有。我還指望您大方一回呢?!?p>  李淳一不著痕跡地縮了縮戴著念珠的左手。

  瞥了一眼自己師侄的小動作,心思敏銳的五師叔也沒戳破。

  “我沒什么好送你的。只是......有個答案給你?!?p>  “什么答案?”

  “升入冠首境的答案?!?p>  “別鬧了您,您要是知道答案不早升了;最不濟(jì)也能幫一把大師伯不是?!?p>  李淳一有些不以為意,自己還以為是瑜山大陣底下秘密的答案呢。

  “你懂個屁!”

  五師叔抬手就給了李淳一一個板栗。

  “各人有各人的境遇,所修習(xí)的法術(shù)也是不同;我這方法就是告訴你大師伯,他也不會去試。”

  “去搬個凳子來,我給你細(xì)說說?!?p>  說著,抬腳就踢了一腳李淳一的屁股。

  嗯,自己的徒弟舍不得打,別人的徒弟打起來倒是順手。

  和小師弟一起進(jìn)屋搬了三把椅子出來,李淳一這才在小師叔旁邊坐下。

  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小師叔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你可知我們這一輩里,誰的天賦最高?”

  “您啊,這不是公認(rèn)的么?”

  李淳一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誰公認(rèn)的?”

  李淳一:“......”

  堵了一句李淳一,小師叔心中暗爽。

  自己這位三師侄,平日里可是一肚子壞水,有個機(jī)會能噎得他說不出話,也是不容易。

  “沒錯,是我天賦最高??墒悄阒?,又是誰最有希望第一個到達(dá)冠首境界么?”

  “還是您唄?!?p>  小師叔是想先凸顯一下自己的天賦?

  問些個沒營養(yǎng)的問題。

  只不過接下來,李淳一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聽了師侄的回答,小師叔搖了搖頭;

  “不是我?!?p>  “那是誰?大師伯?還是我?guī)煾??難道是四師叔?”

  小師叔還是搖搖頭;

  “錯啦,大錯特錯了;是你二師伯?!?p>  “二師伯!”

  李淳一已經(jīng)麻木了,他今天知道的秘密已經(jīng)夠多了;再驚,就真的要掉下巴了。

  “二師兄他身子骨確實是弱了些,那也是近二十年的事。想當(dāng)初年輕的時候,確實是他最有希望先入冠首境?!?p>  “可是二師伯現(xiàn)在的境界......比四師叔還低些啊”

  看著一臉疑問的李淳一,小師叔撇了撇嘴;

  “你可知你二師伯在現(xiàn)在的境界待了多久了么?

  不是三年五年,是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說到這,小師叔氣憤地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罕見的罵了句臟話;

  “他X的!要不是當(dāng)年......”

  意識到脫口而出的話與自己的形象有些不符,趕忙又收住。

  “當(dāng)年怎么樣?”李淳一開口追問。

  “沒事?!?p>  小師叔已然控制好了情緒,淡淡地開口道:

  “你可知你二師伯因何最有希望先入冠首境界么?

  其實主要有兩點。

  這第一點么,就是他在我們五人中,心思最純粹,念頭最通達(dá),也最耐得住清苦,守得住寂寞。這一點,我們四個都學(xué)不來。我估計你也學(xué)不來。至于這第二點么...”

  小師叔目光灼灼,十分嚴(yán)肅的看著李淳一,正色道:

  “聽好了小子,第二點對你最是重要。這第二點嘛,就是...”

  “就是什么?”

  院外傳來了李淳一師父的聲音。

  坐在椅子上的小師叔趕緊起身,朝著走進(jìn)來的身影微微頷首,抬手行禮道:

  “三師兄。”

  “嗯。說說第二點,我也想聽聽。”

  看著自己師兄那不善的眼神,小師叔感覺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

  “沒、沒什么,我就是逗著淳一玩的?!?p>  “嘁?!?p>  李淳一頓時索然無味。

  “我還以為真事呢?!?p>  看看自己師父,再看看小師叔的表情,李淳一心中了然。

  回頭一定得把這秘密問出來!

  “走吧師父,咱回了。”

  看著小師叔逐漸開始冒汗的額頭,他趕忙上前拉住自己師父的胳膊。

  李淳一心道:再不走,小師叔怕是免不了,要被自己師父訓(xùn)一頓。

  “嗯,走吧。”

  最終,李淳一還是拉著師父走出了院門。

  剛走出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李淳一又折回院里。

  “等我一下,師父?!?p>  朝著站在院里的小師叔,李淳一仍是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

  “我走啦,小師叔您保重。”

  “嗯,去吧。”

  小師叔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

  跟著自己師父回去的路上,李淳一腦海里一直在回想,剛剛臨走之前,小師叔的那個動作。

  是想告訴自己什么?

  可是豎起一根手指,這代表什么意思?

  抱元守一?還是做一個像二師伯一樣的......光棍?

  想不通??!

  搖搖頭,不再庸人自擾。

  轉(zhuǎn)過身就對著自己師父嬉皮笑臉;

  “師父,您就沒什么送我的?”

  “嘿,有。你站到我后面來?!?p>  “額....好?!?p>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李淳一還是照做。

  只見自己師父輕輕撅起屁股,

  “噗~”

  “..........”李淳一一頭黑線。

  “嘿嘿,我送你個屁,我還送你;你一身本領(lǐng)都是我送的!”

  說完,不再理會獨自在風(fēng)中凌亂的李淳一,老道士哼著小調(diào)走開了。

  “呸,滿嘴的淫詞艷曲;一肚子的沒憋好屁......”

  .........

  這一晚。

  上床睡覺之前,李淳一來到自己師父的屋子,二人說話直到深夜,這才各自休息。

  臨出屋子之前,李淳一朝著自己的師父也是一揖到底;久久不愿起身。

  老道士不耐煩的擺擺手;

  “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留著以后再拜?!?p>  .........

  這一夜。

  平日里上床就能睡著的李淳一,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將行遠(yuǎn)路,尚有故親。

十六黃鶴樓

第三章基本改完,可放心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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