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謀而合
馬車穿街過巷，行駛的十分平穩(wěn)，車廂里清風備下的安魂香青煙裊裊，鳳云煥抱著手捂，腿上蓋著輕軟的狐裘，斜倚在松軟的靠枕上，翻看著一本古籍，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
馬車進了城門，外面的聲音漸漸吵雜，小販沿街叫賣，來往行人交談，云滄都城是當今天下諸國中最為繁華的一個，云滄開國日久，大國威儀單從皇城城墻上交錯盤亙的雕龍就可窺見一斑，有人說云滄城墻上的石雕，比起別國皇宮里的還要好。時值年關(guān)歲末，商旅往來推陳出新，百姓農(nóng)閑進城采辦，正是一年最熱鬧的時節(jié)。
鳳云煥魂游天外被驚動回神，終于翻過古籍上空白的扉頁，這才發(fā)現(xiàn)清風從街上買回的話本里寫的是本朝野史傳說。云滄立國亂世，開國之君被傳有降龍之能騰云駕霧之力。相傳今日的云滄都城原本是荒地幽澤，兇獸遍布常人難以存活，直到國君乘五爪金龍從天而降，鞭山為陸，落云為城，福澤萬民，百姓繁衍生息，此后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距今已有百年。
唇角微微上揚，終于找到一抹熟悉，這個異世也講真龍?zhí)熳?，與她來的地方有異曲同工之妙。馬車越走越慢，鳳云煥挑起布簾一角，天青閣古樸雅致的金漆招牌就在不遠處。
“清風，停車?！比藖砣送?，車馬難行，剩下的幾步路她走過去。
鳳云煥剛一下車，柳眉就是一挑，身邊的酒樓二層，一道視線瞬間落在她身上，宛如暗夜明燈，光芒奪奪，讓人難以無視。明月也發(fā)現(xiàn)了那道視線，立即向二層看去。
酒樓二層，木窗緊緊閉合，并無異樣，窺探的目光也在同時漸漸淡去，仿佛只是錯覺。
“主人，可要上樓追查？”明月呼吸微滯，他們竟然被人跟蹤，卻毫無察覺。
“不必了?！兵P云煥眼底沉暗內(nèi)斂，靜若寒潭的眸子微動，“天下腳下臥虎藏龍，只要沒惹到我頭上，就不必理會。去取我的東西來，今日上天青閣，絕不能出錯。”
鳳云煥帶著明月走遠，酒樓二層，木窗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一名青衫公子探出身去，向著天青閣的方向看了看，隨即又啪的一聲合上木窗，轉(zhuǎn)身向桌前對坐的人發(fā)問。
“他就是師尊說的那人？表兄，你真的要奉命追她？”青衫公子眼底盡是揶揄，與他對坐被他稱為表兄的白衣公子臉色冷峻，聞言俊眉就是一皺，“師門之命，不得不從?！?p> “這么不情愿，不如我去追，等追到了再送給表兄如何？不過是一個女人，再厲害還能翻得出花前月下那點事兒？表兄你如今可是京城中呼風喚雨的人物，云滄歷史上最年輕有為的太傅，這張臉不知要迷倒多少懷|春少女，你我同貌，只要配合默契，哪個女子不是手到擒來？就連師父也不是每次都能分辨出你我……”青衫公子極力慫恿，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不算上他一個？自從東山陸氏隱居之后，青山綠水他早就看得膩了，這次好不容易才從山中偷溜出來，不好生鬧一番，再被抓回去練功可就太慘了。
“她能分得出，非墨，不要輕舉妄動。”對坐的白衣公子正是云滄太傅陸紫丞，九大望族之一的東山陸氏嫡長子，也是陸氏這一輩唯一的男子。
剛剛那一瞬的氣勢即發(fā)即收，陸紫丞就知道她已經(jīng)察覺他們的存在，不理會只是不屑。
“什么！”陸非墨猛地從桌前起身，微顯驚惶，“不可能！你我修煉雙尾，氣勢早在五年前就合二為一，師尊說過我們比起雙生還要默契，修行同步氣息如一，她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表兄，這話是你為了哄我不去動她，故意說來嚇唬人的吧？”
見陸紫丞不答話，陸非墨頓時覺得他的推斷大有可能，不過這樣也太奇怪了，他這位表兄不說對人避若蛇蝎，但也從不曾主動表示過對誰的興趣，就連對師尊那樣的存在也是言辭淡然，如今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說這么多話？還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紫丞表兄，你該不是動了真心吧？當年師尊命你追她，你就去了神醫(yī)堂，難道從那時起，你就動了心思？你看中她什么？天人絕色？還是傳說中鳳祥加身的吉兆？”
“隨你說?！标懽县]有否認，端起面前的烈酒一飲而盡，酒早冷了，他起身離席。
“表兄！不是約好要去天青閣，怎么這么快就走？”陸非墨偷笑不已，事情開始變得有趣多了，難得看到萬事在心收藏不露的陸太傅也有凝冰碎裂的一天。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師尊讓陸紫丞去追鳳女時，陸紫丞那張臉簡直就是從冰淵最底層撈上來的，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如果不是師尊拿出信物強壓，此時早已作廢。
可他剛剛看到了什么？不過兩年時間，某人就收不住心，蠢蠢欲動。
“入夜再去不遲?！?p> 陸紫丞走后，陸非墨輕哼一聲，騙誰呢這是，還不是為了躲鳳女？為了她，竟然連約好的老怪，都敢失約，難道他就不怕惹惱了神山幽澤中那些人？算了，表兄不去，他去！
陸非墨一整衣衫，也去了天青閣，卻不想被攔在門前，“閣主今日宴客，不見來人?！?p> 天青閣頂層，鳳云煥憑欄遠望，遠處的天際云卷云舒，卻半點也愜意不來，因為掛著的是陰云，轉(zhuǎn)眼間又要刮風落雪，這一年云滄的風雪格外猛烈。
“素神醫(yī)入京，有失遠迎！”身后腳步聲傳來鳳云煥回身，門窗未動，身后多出一個人。
“閣主多禮，素某只是尋常醫(yī)者，不敢在閣主面前大言不慚?！痹缭隈R車上就換好面具，她本不打算亮出神醫(yī)堂的身份，不過這次的元月秘拍指名送給神醫(yī)堂，閻王殿登門不合適。
“素神醫(yī)不必謙虛，突然到訪，不知神醫(yī)有什么急于出手的東西？”
天青閣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頭銜，每一次天青閣派出的閣主都不是一個人，同樣的是他們的修為，都穩(wěn)穩(wěn)的停留在皇修巔峰，或者說他們表現(xiàn)讓人窺視的修為是這樣。
鳳云煥輕笑搖頭，一般人不約而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得了什么不敢私藏或者來路不明的東西，到天青閣洗白或者交換成其他東西，但是她不一樣，她不是來銷贓，而是來攪局。
“這次元月公拍，素某也準備了一件東西，還請閣主成全。”
一件純金的小吊墜被鳳云煥放在桌上，吊墜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只在吊墜正中央有一個不易辨別的雪蓮圖案。如果沒有那個雪蓮，這件東西不值一錢。
但是有了雪蓮，它就不再是尋常金銀，而是神醫(yī)堂的門鑒，執(zhí)門鑒任何時候都可以見到神醫(yī)素問心，門鑒是神醫(yī)未能一次醫(yī)好的怪病病患才會得到的信物，名為續(xù)命，意思就是只要門鑒一出，世上還有神醫(yī)堂救治不了的頑疾，素問心就會傾力而出，直至醫(yī)好。
神醫(yī)堂三年，續(xù)命只出現(xiàn)過兩次，落在何人手上向來都是秘密。
“續(xù)命？”天青閣主微愣，拿起吊墜仔細查看，確認是神醫(yī)堂的續(xù)命門鑒后，臉上出現(xiàn)若有所思的神情，“素神醫(yī)拿這件東西，不知要換閣中哪樣寶物？”
“不換?！兵P云煥挑眉，“我要參加公拍，這件續(xù)命，起價一百萬兩黃金，時效十年！”
“一百萬兩黃金，這樣的天價上公拍，素神醫(yī)是不打算出手了，如此，何必！”天青閣主臉色轉(zhuǎn)冷，但是握著續(xù)命的手卻沒有松開，這件東西非要不可。
“素某只是一介醫(yī)者，天價公拍只為懸賞天下最難醫(yī)治的頑疾，續(xù)命只為救人，若有人以為得了這件東西，就能搭上神醫(yī)堂，實在錯得離譜，庸人自擾，不能怨我?！兵P云煥風輕云淡，目光流轉(zhuǎn)玉容仙姿渾然不露半點陰謀暗算的味道。
“此事虛慎重，待我思慮一番，神醫(yī)稍等。”天青閣主凝眉，此話分明是在暗諷百煉坊行事有詭，真讓它上了公拍奪人眼球，定然分走秘拍注意，這要如何處置不是他能說得算的。
鳳云煥頷首，天青閣主立即離去，不過一盞茶匆匆返回，“素神醫(yī)，續(xù)命公拍天青閣接了！”
“那就有勞閣主，將這件東西在公拍十日前展出，連展三日，素某告辭?！?p> 鳳云煥走后，天青閣主立即匆匆轉(zhuǎn)身奔向密室，密室中老者目光灼灼，“她走了？”
“尊長，續(xù)命一出，百煉坊的秘拍不就被攪黃了？為何要留下這件東西？”
“你以為不留下續(xù)命，百煉坊就能一步登天？你看看這是何物！”老者面沉似水，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密信上力透紙背字字龍騰鳳舞，扮成閣主的男子晃神，驚呼出聲，“子午！”
“攬月樓魔尊龍擎云，公拍子午念珠，起價一百萬兩黃金！”老者瞇起眼睛，濁白的老眼顯出幾分狠辣，“攬月樓，神醫(yī)堂，絕不能讓他們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