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勝怎么死的!”
齊休甫登上自家來接的獸船,顧不得歇口氣,急招盧玄青問道。
“整座楠籠山,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沒有人證,不過可以百分百斷定,是奈文霖干的!而且用得是一種魔功!”
盧玄青這些年在楚秦門,生活和地位都大大改善,再也沒了當(dāng)年的破落戶形色,不過說話時那張大青蛙嘴一開一闔,還是頗具喜感。
他久作說客,表達(dá)簡潔又極富條理,很快便將前因后果,一一道明。
齊休等參加擂臺賽的眾人前腳剛離開楚秦山,楠籠山上便現(xiàn)出修士筑基成功的天地異象,留在楚秦山的闞林,便帶著羅漢犇和沈昌,前去賀禮。
筑基之人,是當(dāng)年在楚秦山下,被戚長勝保住性命,算是擄回楠籠山的奈文霖。
奈文霖一心求死,被癡心一片的戚長勝日夜守護(hù),無數(shù)次給救了回來。
后來幾年,雖然熄了尋死的心思,但仍不讓戚長勝沾身。
她本就是奈文家的掌上明珠,天資自然沒的說,沉下心修行幾年,便一舉筑基成功。
筑基大典時,她也出來接受四方恭賀,一切都好好的,戚長勝也十分開心。
但不知怎么,數(shù)日之后,有左近修士去楠籠山拜訪,才發(fā)現(xiàn)山門大開,里面到處都是死人,戚長勝也早已氣絕多日了,而且整座山門的人,全數(shù)死于魔道功法。
“……那奈文霖后來又在我家楚秦山周邊出現(xiàn),想偷襲門中出外辦事的弟子,還好大周書院的人正巧路過,將已然入魔的她驚走。戚家滅門,一定是她做的!”
盧玄青說完,齊休大急罵道:“沒想到當(dāng)年一念之仁,沒有斬草除根,反招今日之禍!大周書院的人,也無法將那奈文霖抓住?”
盧玄青搖頭,這廝殺上的事,他就不甚清楚了。
“不對吧?魔修筑基時的天地異象,可和正常修士完全不一樣,闞林沒有察覺么?”一旁同來的楚無影現(xiàn)身問道。
“奈文霖筑基時候,肯定還是正常的,闞師后來去,也沒察覺出問題。但后來她在楚秦山周邊出現(xiàn),據(jù)大周書院的修士所說,已經(jīng)入魔了?!北R玄青答道。
齊休心里直打鼓,自從趙瑤入魔之后,自己遇到、聽到,已有許多宗了,忽然于極短時間內(nèi),大規(guī)模發(fā)生修士入魔,其中必有緣故!
聯(lián)想到大周書院在博森城的大規(guī)模行動……
“大周書院的人在哪?”齊休問道。
“思過坊,楚秦山,博木,博森城,都有他家修士在四處搜捕!”盧玄青的回答,更印證了齊休的猜測。
趙瑤入魔,并不是單一事件!
之前趙瑤的事,肯定不能拿出來說,后來遇到的妍兒、霍虎,都算是隱秘,一樣沒法到處問人深究,這次奈文霖入魔,反倒給齊休提供了一次絕好機會,親身參與其中,多多獲取信息,還不被引起懷疑。
獸船到達(dá)思過坊,坊市里已有許多手執(zhí)寶鏡的大周書院修士,一個個盤查路人,搜檢各家店鋪,如臨大敵。
沈良見齊休到了,匆匆見過禮,附在耳邊低語幾句,兩人便一同往思過坊合議正殿疾行。
大周書院一位金丹后期修士,在本來屬于楚秦門的主位上端坐,正忙著分撥調(diào)度,追捕奈文霖的事體。
這名修士和其余大周書院的儒生打扮、做派都不太相同,高高的冠都一樣,湖藍(lán)儒袍他只穿半邊袖子,坦露出另一半襯里的金屬內(nèi)甲。劍眉長髯,深目薄唇,又不茍言笑,一副允文允武的殺伐氣質(zhì)。
“你就是此地之主,楚秦掌門?”沈良上前代為介紹,他將眼皮抬起來對齊休一瞥,又低下頭忙著自己的事,“大周書院,姬信隆,坐下說話?!毕掳洼p輕對身旁空位一點,一派上位者的姿態(tài)。
然后細(xì)細(xì)詢問思過坊的防務(wù),還有奈文霖的根腳等事。
齊休恭恭敬敬側(cè)坐一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很快贏得了對方些許好感。
“哎!”
姬信隆把手頭瑣事分派完,用手輕輕揉動眉心,疲憊地說道:“你家思過坊,算是通往博森城的一條要道,守備不但要再加強,以后過路修士,也必須一一盤查,不得懈怠。”
齊休滿口答應(yīng),不過心里沒想著照他所說去做,要是霍虎這種等級的修士入了魔道,楚秦門這點實力,冒冒失失上前盤問,難道是嫌死得不夠快么?
姬信隆是個急性子,將思過坊這邊事情處理完,又拉上齊休等人,直接往楚秦山飛去。
一路走,一路隨口問此地風(fēng)物。
齊休把能說的全告訴了他,反正盜嬰案和趙瑤入魔這兩件事,除了自己,沒別人知道,也不怕他查。
到得山中,敏娘、黛兒等等弟子驚魂未定,紛紛圍上來問候。那奈文霖挑中的目標(biāo),是楚秦門一名去附近墟市買東西的外門弟子,剛剛出手,便被正好路過的大周書院修士阻住,算是萬幸。
楚秦山里也來了許多大周書院修士,紛紛對姬信隆行禮,原來都是他的麾下。
齊休再次對姬信隆道謝,他輕輕擺手示意不必,又有大周書院修士抬著戚長勝尸體,揭開白布,給姬信隆過目。
他們?yōu)榱吮A糇C據(jù),尸體原封不動。
戚長勝只有胸前一處小小傷口,眼睛睜得大大,一副色魂授予的癡迷之色,應(yīng)該是被奈文霖魅惑之后,輕松殺死。那處傷口中,透出微微的病魔之氣。
齊休看著這名當(dāng)年被自己所輕視,后來筑基之后,意氣風(fēng)華,頗有傲骨的修士遺體,心中升起一絲悲哀,要不是他當(dāng)年癡迷于奈文雪,說不定還真找不到他的痛腳,利誘他為自己所用。
誰知道他用情至專,但人家卻只記得仇恨,并不領(lǐng)情……
“咦?”
姬信隆有些奇怪,“你楚秦山腳,就有一處病氣生養(yǎng),這么巧,奈文霖走得正好也是病魔道……”
齊休趕忙辯駁,把奈文家善使病氣的根腳,還有山外那團(tuán)病氣的由來說了一遍,才打消姬信隆的疑心。
不過他仍出手,將楚秦山邊,已經(jīng)生養(yǎng)了十來年的病氣團(tuán),給鎮(zhèn)壓收起,不留后患。
“這個奈文霖既然殺了戚長勝,又和你家有滅門之仇,你估摸著,她還會不會來打你家的主意?”
姬信隆把所有細(xì)節(jié)了解清楚,對齊休問道。
齊休正后悔著呢,“奈文家當(dāng)年是主動來攻,欲滅我楚秦,山外一場死斗,他家反而大敗,這仇記到我頭上,也無奈得很。這奈文霖是戚長勝求到我,我才饒她一命,如今入了魔,連待她至情的戚長勝都?xì)⒘?,想必對我家,也是不肯放過的罷!”
“那我就在你家住段時日,先等等看吧!”
姬信隆定下個守株待兔的消極辦法,在楚秦山坐鎮(zhèn),命手下和楚秦門修士,四散巡查緝捕,自然是毫無所獲。
就這么過了十來天,忽然博森城有消息傳來,說奈文霖在白山深處邊緣被發(fā)現(xiàn)蹤跡,一路逃進(jìn)了白山深處。
姬信隆馬上將所有人聚攏,宣布他將去白山深處追捕,令楚秦門自己小心守備,還得出些人,隨他一路去。
齊休心里一陣打鼓,一來舍不得自家弟子去白山深處冒險,二來怕里面的趙瑤受到池魚之殃。
“這個……”猶豫再三,還是想推脫下來,“我門中實力孱弱,是不是……”
姬信隆把眼睛一瞪,沉聲說道:“你道你這一方之主,是那么輕巧就能坐穩(wěn)的?只有收獲,沒有付出,沒有責(zé)任?此事休得推脫!你家盡力,自有你家的好處,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怠慢不法,有你家好果子吃!”
就算到了筑基后期,也是半點由不得自主,無法,只得選出一些精干弟子,讓楚無影帶著,隨同前去。
據(jù)姬信隆所說,這只是第一波,以后楚秦門將負(fù)責(zé)白山深處邊緣一部分區(qū)域的巡邏之責(zé),說不定,還會改成常駐。
齊休心里一通亂罵,把這位大爺送走沒多久,一名大周書院的修士回轉(zhuǎn)過來,說是又傳齊休去見。
無奈,只得跟著一路追去。
剛飛出來沒多遠(yuǎn),齊休就心說不對,姬信隆用的是二階極品飛梭,自己如何能追得上,剛剛出口想問,忽然發(fā)現(xiàn)一道毫無靈力波動的無形細(xì)絲,正朝自家脖子無聲卷來。
幸虧【破幻之眼】帶來視力上的增進(jìn),否則只怕死在眼前。
絲毫不亞于前幾次生死之間的體驗,全身冷汗直流,每一個毛孔都呼吸著瀕死的氣息,顧不得為什么【心血來潮】沒有告警,【遙及閃】和法器也來不及用,只能用一雙肉掌暫且抵擋。
“??!”
齊休發(fā)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十指盡斷!
雙掌盡斷!
仍不能阻擋細(xì)絲分毫,兩條手臂被活生生從中剖開,露出白的骨頭,紅的血肉。
好歹多年煉體,已有小成,這道鋼筋鐵骨的血肉之墻,終于把細(xì)絲擋在胸骨之前,逸散無蹤。
逃脫必死一擊,再看身前帶路的,哪是什么大周書院修士,本來的紅色長衫,已變成漆黑緊身衣靠,到處暗繡骷髏手骨,不是‘鬼手’刺客是誰!
而那道要命的細(xì)絲,齊休終于想起,當(dāng)年自己收買‘鬼手’,殺死穆荀的,不正是這件物事么?
如今不知是誰用同樣的方法,要殺死自己!
“咦?”
必殺一擊不偕,那刺客也似乎也沒想到,意外輕詫出聲,立刻祭出飛劍當(dāng)頭斬下。
【遙及閃】閃過,用‘哼’字真言阻他一瞬,失了雙手,無法取出儲物袋中物事,【明己心】拼命穩(wěn)住因劇痛開始迷糊的心志,回轉(zhuǎn)劍光,沒命向楚秦山方向逃。
黑衣刺客連施突進(jìn)絕技,不過終于再沒拿出來無形細(xì)絲那種逆天物事。
齊休全力驅(qū)使腳下【輝光鎮(zhèn)魔劍】,配合【遙及閃】,還有多年煉體的身軀硬抗,終于將距離拉開,灑下一路鮮血。
靠近楚秦山,‘鬼手’刺客不敢再追,對著齊休背影陰狠冷笑,果斷回身遠(yuǎn)遁。
回到家中,除了雙手連根斷掉,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劍傷,齊休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在莫劍心懷里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