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我們可以談談案件的事情了?！狈揭娎淠目粗鴦⑽那澹骸澳惆咽录恼麄€前因后果都說說吧。從哪里開始呢？就從你懷疑碧香跟沈龍舊情未了的時候說起吧。”
劉文清神情麻木，已經(jīng)失去了繼續(xù)對抗的勇氣。
“前一陣子碧香得了一場大病，后來又奇跡般的恢復了。沒過幾天，我發(fā)現(xiàn)碧香在暗地里籌措一些金銀財物，不知道什么用途，便暗暗留心。一天，青玉到劉府來找碧香，兩個人神神秘秘的躲在屋子里密談，我就靠上去偷聽，結果聽到碧香那個賤人跟青玉約好趁到玉佛寺進香的機會與沈龍見面。當時我心中大怒，但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想要暗地里跟蹤過去，抓到兩人私會的證據(jù)再說。”
“我知道他們到玉佛寺，必定經(jīng)過途中的一片桃樹林。按照時辰分析，他們會到那里的一個小酒肆休息用餐。于是在當天我就以收購藥材為名早早離開劉府，來到桃林深處的酒肆里等著她們過來。當時酒肆里扮作醉酒沉睡的食客就是我，或許是因為心情慌亂，她們誰都沒有注意我的行蹤?！?p> “當時青玉在酒肆中的動作，并沒有瞞過我的眼睛。趁著他們發(fā)現(xiàn)碧香失蹤的混亂之機，我偷偷溜出酒肆，很快就在外面的官道上追到了青玉的馬車?！?p> “我沒有聲張，只是遠遠的綴在后面看看青玉到底想要怎么樣，結果看到青玉把碧香帶到了她的家中藏了起來。到衙門報完案后，我一直潛伏在青玉家的后窗，把她們的一舉一動聽了個清清楚楚。可恨碧香這個賤人，絲毫不顧我對她多年的情分，居然在青玉提出讓她跟沈龍遠走高飛的時候，在那里猶豫不決。青玉還提起了一些陳年舊事，誣陷我父親謀奪沈家的家產(chǎn)，真真該死！”
“當時我怒從心頭起，本想直接進去結果了這兩人的性命。后來轉(zhuǎn)念一想，用計讓他們自相殘殺豈不更妙。如果下毒將碧香毒死，沈龍必定以為是青玉下的手。到那是青玉無法解釋清楚，或被沈龍置于死地，或被官府以謀殺罪判處死刑。而且自己還可以置身事外，不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和調(diào)查，豈不兩全其美？”
“那天早上我趁她們不備，悄悄把番青藤提煉出的毒素放進了碧香的湯里。正在碧香毒發(fā)之際，沈龍突然闖了進來。他和青玉爭吵幾句，抱著碧香奪門而出，想要解救碧香的性命?！?p> “哪知碧香的命硬，居然扛過了毒素的發(fā)作。而官差在調(diào)查后只是將青玉收監(jiān)，沈龍釋放，跟我預想的結果大相徑庭?！?p> 劉文清沉浸到自己的復仇故事里，臉上一陣歡喜、一陣惡毒、一陣惘然?？吹梦葜斜娙税底赃駠u：“這也是一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仇恨蒙住雙眼的可憐蟲?！?p> “此時我便調(diào)整了整個計劃，首先設法把沈龍和青玉殺掉，然后在慢慢的炮制碧香這個賤人。青玉在監(jiān)牢里不好下手，我便暗暗的跟蹤著沈龍?！?p> “當天晚上機會就來了。沈龍心情郁悶，在酒館喝得大醉。當他走到城南的小橋時，我在他后頸擊了一掌，將他打暈然后推到河里。等確認他已經(jīng)溺斃了，便在暗中大喊有人落水。等眾人圍過來時，我已經(jīng)悄悄離開了現(xiàn)場。”
“青玉一直暗戀沈龍。如果她知道沈龍已死，心情激蕩之下或許會做出傻事，所以我決定化妝到獄中告知她沈龍的消息。為避免被官府追蹤，我并未在給她送的飯菜中下毒，一則她在聽到噩耗之后心情激動，必定不會有吃喝的愿望。二則一旦被驗出青玉是毒發(fā)身亡，有可能引起官府的警覺，反而引火燒身。所以我只是送了幾個破裂的大碗，然后對她做出了心理暗示。我料想青玉萌生死志后，應該會就近使用我提供的破碗割腕自殺的?！?p> “千算萬算，沒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來到臨川縣，而且料到此事背后有人操縱，且預先設下了埋伏?？傊悄闫甯咭恢?，我愿賭服輸便是?！?p> “嗯?！狈揭姛o語點頭：“整個事情很清楚了。其實事情的真相是，碧香并不愿意跟沈龍私奔，而是顧及你們幾年的夫妻情誼想要留下來。如果你的心胸能夠?qū)掗熞恍?，給予你的夫人以尊重和選擇的自由而不是把她當作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整件事情或許會變得不一樣。要知道，生命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無論貧富貴賤，無論對錯得失，任何人都沒有權利隨意奪走他人的生命。這是作為人類應有的基本道德，也是這個社會能夠存在的基礎。你自恃有些才具，漠視律法威嚴，隨意草菅人命，我若判你死刑，你可有不服？”
“我自愿認罪服法，沒有異議?！眲⑽那迥樕n白，兩腿已經(jīng)站立不住，哆嗦著仿佛風中的鵪鶉。
“簽字畫押。”方見擺手。
馬梅將手中所做的審問記錄拿過去，讓劉文清確認無誤后按了手印。
“給他拿把椅子。”方見看著劉文清的模樣，皺著眉頭說道。
待劉文清坐定，方見繼續(xù)問道：“你把任行之的情況說一下吧?！?p> “師傅……任行之是八年前到我們劉家的。當時他受了重傷，但是依然兇悍無比。挾持了我，逼迫我父親為他治傷。他在我家里住了一個多月，傷勢基本上恢復了。此時我已經(jīng)開啟了水屬性的武竅，任行之居然起了愛才之心，或許也想找一個長期隱匿之所，便跟我父親商量想收我為徒，條件就是變換身份在我家常住。我父親知道不能違逆他的心意，又覺得家中有這樣一尊門神坐鎮(zhèn)，或許不是一件壞事。所以就給他安了一個遠方表親的身份，讓他在家中常住下來。開始他并沒有告知他的真實身份，直到后來我體術大成，跟任行之感情日漸深厚，他才告訴我過往的一切。那時木已成舟，我哪里還在乎他是否是江洋大盜，只管把他當作師傅奉承。任行之對我卻也不錯，把一身的藝業(yè)悉數(shù)傳授給我?！?p> “前些日子他靜極思動，想要到外面轉(zhuǎn)轉(zhuǎn)。沒想到運氣背晦，剛出去便被人發(fā)現(xiàn)行蹤，最后在慶云縣被方大人俘獲?！?p> “我得到他傳回的被追捕的消息，急忙趕去接應。沒想到?jīng)]來得及和他碰面，便在遠處看到他被官差包圍，大戰(zhàn)一場后被俘。當時我已經(jīng)見過方大人一面，所以今日看到大人，便知情況不妙。才想到盡快逃脫，沒想到最后還是自誤了。”
“任行之在劉府的一應事務，都沒有人動過吧？”方見眼神閃爍，追問道。
劉文清點頭：“師傅走前吩咐過，不管自己何時回來，都不要亂動他的東西。所以，他的所有東西，我都讓它們保持了原樣?！?p> “你先休息一下?！狈揭姲欀碱^想了想，扭頭對眾人說道：“董青、郭明，二位把今天的事情向秦縣令匯報一下，讓他對整個案情有所了解。其他諸人，我們一起隨劉文清到劉府檢查一下任行之的住所，看看是否能夠有所發(fā)現(xiàn)。”
出了縣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刁敏、原勤押著劉文清坐上一輛馬車，眾人騎馬隨在后面。片刻工夫，大隊人馬已經(jīng)來到了劉府門外。
不待方見吩咐，衙門調(diào)來的二十名衙役已經(jīng)砸門而入，封鎖了府中各個路口。所有的家人、仆役被集中在一個院子里關了起來，等候查問。
方見諸人長驅(qū)直入，跟著劉文清來到任行之的居所。
任行之在劉府中獨自住了一個小小的院落，位置偏僻，地方狹小。除了自己居住的兼有客廳和臥房的獨棟房舍外，院子里并沒有其他建筑。
打開房門，眾人隨在方見身后，進了這個楓云國史上最神秘的獨行大盜的秘密巢穴。
整個房間收拾的非常整潔。由于經(jīng)常有人打掃，顯得分外的干凈。屋子里的布置很簡單，一張條桌靠墻而立，前面放著一張八仙桌和兩把太師椅?？繅Φ囊幻娣胖鴥砂岩巫雍鸵粡埛胖杈叩男?，另一面就是進入臥房的門。
臥房里更加簡陋。一張寬大的床鋪，鋪著薄薄的床被。旁邊一個衣柜，應該是放日常衣物的。
馬梅、孟英非常專業(yè)的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朝著方見搖搖頭，表示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方見臉色平靜，看著跟進來的劉文清問道：“任行之平時在你府中擔任什么職位？”
“他是庫房的管事，負責采購藥物的入庫和出庫?！眲⑽那宕鸬?。
“這么說，他平時就呆在庫房里了？”
“正是。任行之非常敬業(yè)，每天除了睡覺、吃飯，幾乎都在處理庫房的事情?！?p> “除了管理庫房的藥材，他是否還做其他的事情？”
劉文清想了一下：“有時他會親自去把采購的藥材拉回來，也會將藥材送到指定的客戶那里。城里的藥鋪，他幾乎都跑遍了。有時候需要量不大時，不用帶人，他自己就把收貨送貨的事情辦妥了。”
“這些額外的事情，是他自己要求做的，還是府里給他安排的？”方見問道。
“是他自己要求的。說是看著庫房，每天也沒有什么事情，閑的慌。就把這些瑣事都攬過去了?！?p>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大概也有六七年了吧。”
方見和馬梅對了一下眼色：“走，我們到庫房看一看?！?p> 庫房背靠著一座高大的山坡，空間十分寬闊，整個庫房的后半截就是在山體里掏出來的。地上鋪著厚厚的青石條用來防潮，三面墻壁都處理的十分平整，鑲嵌著一塊塊的石板。頂上抹著白灰，幾盞碩大的燈盤懸掛在屋頂，上面的位置熏得漆黑。此時是藥材收購的淡季，庫房里的藥材堆放都不到十分之一，顯得非?？諘纭?p> 方見領著胡德海、馬梅、孟英三人在庫房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回到了庫房門口。方見讓刁敏、原勤把劉文清帶下去看押，然后朝著附近一個警戒的衙役說道：“這位兄弟，你帶幾個人，把庫房的藥材都搬到院子里。然后再到附近的水井中取幾桶水，搬到庫房里。拿火石把庫房的燈點亮，再去找一把大錘來?！?p> 衙役領命，飛一般的奔出去。不消片刻工夫，便把方見吩咐的幾件事做得停停當當。方見贊許的夸他兩句，然后吩咐道：“你們幾個就守在門口十米之外，不準任何人靠近庫房?！?p> 幾個衙役一字排開，封鎖了進出庫房的道路。方見回到庫房里，讓胡德海他們把庫房門關上。
幾盞松明油燈把倉庫照得一片光亮。胡德海笑道：“方大人，該如何施為，還請示下。”
“馬梅拿著錘子檢查墻面有無異常。孟英把水潑在地上，看看有沒有漏水的地方。胡老就跟著看看，找一下這個庫房里是否有鑿出的密室。”
“那你干什么？”馬梅翻著白眼問道。
“哪里缺人就到哪里幫忙啊?！狈揭娞癫恢獝u的說道。
“誰不知道你。你那雙賊眼，不要老在美女身上轉(zhuǎn)悠！”馬梅嘀咕著，也無心跟他斗嘴，帶著一絲小興奮展開密室尋寶之旅。
敲敲打打半天，終于發(fā)現(xiàn)了線索。庫房后墻架子后面的一塊石板在敲擊時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明顯是中空的。沿著石板縫隙略一檢查，便在石板的下方發(fā)現(xiàn)一個月牙形的空隙。沿著空隙向上用力，石板輕松的向上滑動，露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洞口深處隱隱透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照亮了一條窄窄的通道。
洞口處放著一根長條石柱，長短正好適合支撐推到頂端的石板。方見笑嘻嘻的向洞里探頭查看半晌，把頭縮了回來。瀟灑的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回頭向三人說道：“歡迎光臨當世最富有的盜賊的藏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