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船上片刻的寧靜,人們都回到了船艙里休息,我們兩個獨自坐在這里,像是聽到了某些緋聞和八卦的狗仔隊一樣開始閑聊起來。
先是從王老板要尋找的金項鏈談起。
再然后是他被老婆當著眾人扇巴掌的窘迫模樣,令我們兩人想起來時都忍俊不禁嘿笑出聲。
除此之外,又聊到了那三個穿著黑衣服始終不參與任何事件的神秘人。
寧好夢說出自己對于他們的論斷:“人若是穿著奇裝異服,只有兩個原因,要么是為了顯擺,要么就是心里有鬼?!?p>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想要表達是什么意思,但總覺得有些偏頗,而且話語里充滿了對于他們的不屑和輕蔑。
再談?wù)摰嚼钜缓挖w世兩人時,寧好夢問我:“對于他們兩個人,你怎么看?”
實際上對于這對年輕的情侶,種種作為,我內(nèi)心早已有了自己的看法,便坦然回應(yīng):“心地善良的兩個人?!?p> “你確定嗎?”
他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倒把我問住了,眉頭表示不解。
寧好夢宛如過來的人模樣一般,輕哼一聲,壓低嗓音道:“對你這樣直白簡單的人,世間的問題恐怕只有兩種答案,要么就是別人都好,要么就是自己壞?!?p> 我雖然十分不喜歡他說話時那種居高不下的傲慢語氣,但是心里又好像有那么一絲的認同感,仿佛覺得他是對的。
閑聊過后,他起身疲倦道:“也不用守夜了,人都已經(jīng)各自回艙,看來今晚不會有事,我也回去了,明天見?!?p> 望著他一手抱著食物回到自己的艙門之中,我緩緩站起身,環(huán)視空蕩蕩的船艙內(nèi)部,忽然隱隱約約感到一絲不安。
這種不安很難描述究竟來自哪里,又或者說大概是因為最近的遭遇讓人始終難以緩解才產(chǎn)生。
我撿起地上的食物,一瘸一拐費力的準備回去,隨著腳步抬起再落地面發(fā)出“咚”的一聲瞬間,我開始意識到這種不安的源頭來自哪里。
聲音。
四周沒有任何的聲音。
一切都太安靜了。
若不是有寧好夢在陪著我閑聊,恐怕自始至終我都難以發(fā)現(xiàn)這點。
而隨著他離開之后,整個船上安靜到窒息的感覺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通往甲板的樓梯也沒有再發(fā)出任何令人心跳的撞擊聲,好似那些來自白色怪異海洋上的恐怖人頭,也都陷入了沉睡一般寂靜無聲。
我不知道甲板上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但甲板下方的船艙內(nèi),安靜的實在過于詭異。
這讓我有一種除了被未知恐懼包圍的感覺之外,又仿佛被一些難以肉眼可見的東西注視著。
就好似物理學(xué)中所提到的“觀察”一樣,當我開始拼命尋找某些東西的時候,它們便如同帶著意識躲藏起來往往不會現(xiàn)身,然而當我不在尋找的時候,它們就又會成了另一種緊緊環(huán)繞在自己周圍的存在。
我克制住內(nèi)心的恐懼和不安,匆忙抱起食物,鉆回了自己的船艙之中,躺在吊床上,閉上疲倦的雙眼,讓自己不再去多想。
然而,當我躺在吊床閉上眼睛之后,那種被“觀察”的不安感開始變得更為明顯甚至呼之欲出。
如果非要描述這種令人躁動的感覺的話,那就是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能十分清晰且肯定的察覺到,我的吊床邊站著一個人。
而當我感到驚慌選擇睜開眼睛之后,這個人便消失了。
它不會讓我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但它卻又時時刻刻在注意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感覺,只能盡力壓迫內(nèi)心的恐懼想要盡快入睡。
在這種混沌的狀態(tài)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或者說也許根本沒有睡著。
因為當我聽到船艙傳來一些怪異聲音的時候,我瞬間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船艙之上仿佛有不明之物在“咚咚咚”作響,我下意識豎起耳朵聽了半天,發(fā)現(xiàn)那聲音越來越遠,似乎在朝著某些令人不安的地方前去。
在強烈的不安之下,我將自己的艙門推開一條縫,透過這狹小的門縫間隙向外觀察,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個身影正機械的行走在船艙上,且以一種極為平穩(wěn)的步伐沿著甲板的樓梯不斷向上,似乎想要推開橫豎在甲板與船艙之間的唯一一道鐵門。
借著船艙內(nèi)部的昏黃燈盞,我清晰且內(nèi)心感到無比驚愕的發(fā)現(xiàn),這個人竟然是不久前開始有些神神叨叨的船長。
他此時此刻的行為有種說不上來未知的怪異,走到樓梯的頂端,開始去拉那通往甲板的鐵門。
我原本因為擔心門后面那些擁擠在甲板上的恐怖人頭會涌進來,正要出去阻攔,然而隨著鐵門被拉開,卻發(fā)現(xiàn)門后是空無一物。
那些從白色海洋上宛如炸彈一般跳上船只的人頭,就如同魔術(shù)師的戲法一樣消失不見,船長大甲坦然自若的走了出去,上了甲板,消失在我視野所能看到的地方。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隱隱約約感到不安,便準備悄悄跟過去一探究竟。
剛走出艙門不到五米的距離,余光便看到寧好夢所在的船艙突然門被輕輕拉開,一個熟悉的面頰從里面探出來,那一雙漆黑的雙眸盯著我,發(fā)出如同質(zhì)問般的聲音:“你要干什么去?”
寧好夢的神色顯然十分疲倦,甚至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休息哪怕一刻鐘,可說來也怪,他雖然面容憔悴,眼神卻又好像帶著光芒,神采奕奕。
在問完我一句話后,他抬頭便看到那已經(jīng)被打開通往甲板的艙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有人出去了?”
“是船長?!?p> 我小聲回應(yīng)一句,唯恐驚醒不必需要的人:“去了甲板,不知道在干什么。”
“過去看看?!?p> 他同我一起輕輕踏上樓梯,來到鐵門處,將其推開縫隙,用窺探不詳?shù)哪抗庀蛲饷娴募装迳峡慈ァ?p> 那一刻,透過拇指寬的鐵門縫隙,令我感到驚訝的并非是看到背對著我們站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的船長,而是船外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之上,竟有一道潔白如雪的月光照射下來。
更為詭異和難以理解的是,這道月光以一種無法描述的角度恰好映射在船長此時所站的位置上,就像舞臺的燈光一樣。
很難分辨到底是船長特意走到了月光處,還是那月光因船長大甲的出現(xiàn)而配合照射下來,相映之間,竟有一種獨特且蒼白的美感。
然而寧好夢的注意力卻和我并不在同一個地方,他挑眉凝神道:“船長手上拿的是什么?”
借著光芒,我仔細去看心頭疑惑叢生:“好像是一個錄音機。”
由于光線和角度的問題,我并不能完全分辨出來那究竟是一個錄音機還是收音機,但是在下一刻發(fā)生的事情,對于船長所拿的究竟是什么而言根本不重要。
就像是所有舞臺劇開幕時一樣,伴隨著音樂的響起,臺上的人開始翩翩起舞。
我看到船長先是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個漆黑的錄音帶放進了手中的儀器之中,隨后將其靜放在甲板之上,按下了按鈕。
緊跟著,隨著從里面?zhèn)鱽韼茁暵燥@刺耳的電流之音過后,一段奇怪的音樂開始響起了。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聽到如此詭異且混亂不堪的音樂。
我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形容它,更不知道該用何種詞匯來描述它。
這音樂同過往所聽到的所有音樂都不同,我甚至從來沒有在人類歷史的樂庫之中聽到類似的旋律或者演奏。
整個曲調(diào)十分的混亂,根本不成型,而且在音符律動之中,竟然隱藏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
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只要是對音樂稍有了解哪怕只是愛聽音樂之人,在聽到這種甚至能用骯臟詞匯形容的樂聲之后,都能立馬敏銳的感覺到蟄伏在其中的不安和荒誕。
這絕不會正常人能夠演奏的音樂。
寧好夢同我一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幾乎要捂住耳朵:“這什么東西?就好像在用鐵鋸去割斷琴弦一樣!他從哪弄來的這種錄音帶?”
原本以為這音樂已經(jīng)足以讓我們兩個人抓狂,然而伴隨著音樂響起之后,更為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船長忽然跳了起舞。
我不能說那一定是一種舞蹈,還是只是肢體在瘋狂扭動。
在那一束蒼白月光照耀的甲板上,平靜如死水的海面船只上,他時而發(fā)出癲狂的笑聲,時而又似姑娘一般抽泣。
扭動著肢體,似乎在極力模仿什么。
但過了一會,又好似冰水一般冷靜下來,手里拿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記號筆,在甲板上瘋狂描繪畫動一些奇怪的符號和字跡。
隨后又再次如同發(fā)瘋一般跳起來,用記號筆在自己的臉上開始胡亂涂抹,用舌頭去舔嘗記號筆內(nèi)蘊含的墨水,伴隨著狂亂的笑聲,牙齒、舌頭全被墨水染黑。
半天過后,他脫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光著身子開始在月光下跳動,一次比一次更為用力的踩踏甲板。
有時會跪在那里,拼命拽自己的頭發(fā),像是在和某人搶奪極為貴重的東西一樣,甚至頭皮開始往外滲血,他都絲毫沒有察覺。
鐵門后,我和寧好夢看到這荒誕怪異到極點的一幕,幾乎忘了呼吸,眼睛瞪大渾身如同掉進冰窟一般,難以自拔。
就在我感到徹底崩潰,無法理解和接受船長的怪異行為準備出去阻攔時,忽然寧好夢拽住我的手腕,瞳孔不安,聲音低沉道:“你聽,好像還有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