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所有的一切
之前被忽略的細節(jié)如今一個個被抽絲剝繭，蕭舉一字一頓的說出那句話，大腦越來越清醒。
蕭舉記得，這天落葉金黃，他走進小六的院子里，那個叫“小瓜”的黑狗明明不親近生人，卻趴上了他的袍腳。
小六說，他等的那個人，不怎么聰明，傻乎乎的，膽子又小，什么都不會，做飯的手藝和自己一樣差。
小六說，他等的那個人，已經來過長生園五次了，但一次都沒能留下，他只好一直等，等到那人有能力帶他出去的那一天。
可小六還說，從雷雨第一次降臨的時候，這長生園，便是只能進，不能出了。
再要深究的話——
在小六為他擋了噬水之后脫口而出的一聲“蕭舉”，他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小六，自己叫什么。
小六也從來沒有問過。
“師父，你是不是，已經等了我六次了？”
站在他旁邊的小六微微笑了笑，“不愧是我的徒弟。”
這個聲線一出，已經沒有了小六的輕佻，恢復過來的低沉音色是讓蕭舉熟悉又親近的。
站在他們前面的典藏生一口氣吞進氣管里，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質問的話語在喉間支離破碎。
“你——咳咳——你憑什么——你憑什么這么說??？”
“憑長生園，根本就不存在?！边@次是曲堯回答了他。
“不—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
典藏生蓬頭垢面、青筋暴起，他深深地喘著粗氣，突然快速退了幾步。
就在那一瞬間，蕭舉的目光剛剛放到他的身上，典藏生那布滿疤痕的手狠狠地拍在墻壁的一個凹鑿上！
地面似乎震了一下，曲堯心里一動，大腦未來得及反應，便抓住了蕭舉的胳膊，將他往出拽。
“快跑！！”
數(shù)池激蕩，噬水翻騰，機關室的裝置運行一息之間加速到了極致，老舊的材質發(fā)出了不堪承受的噠噠聲響。
這黑暗的地宮仿佛從年邁沉睡的老者，突然之間有了靈魂，正在緩緩清醒著，窺探著打擾他安眠的人類。
多年練就的警惕心在那時便發(fā)揮了出來，曲蕭二人二次穿過那條滿是尸體的通道，跑到了石門前。
石門隆隆作響，此刻竟是已經下落了一半，曲堯右掌狠力一推，先讓蕭舉出了石門。
蕭舉有些踉蹌地俯身穿過，回過頭去，曲堯已經站到了他的身旁。
“愣著做什么，快走，這里要塌了！”
急步躍下樓梯，奔至中央時，地宮的震動聲已經到了尋常人站不穩(wěn)身體的程度。
曲堯正要踏下右腳，腳下卻感受到了石塊的破裂。
狗日的！真應了蕭舉這小子的烏鴉嘴！
在身體失去支撐物的前一秒，曲堯施力踏上一塊已經搖搖欲墜的石塊，對沖力讓石塊陡然碎裂下墜。
曲堯借著那一瞬間的沖力飛身躍起，連點三塊碎石后安然落地。
蕭舉也并未落后，二人先后躍下石階，不做任何停留便向前沖去。
前面就是那道擺錘陣了，蕭舉率先進去，落到原先走過的位置時猛然一驚，閃身避開劃過鼻尖的擺錘，大聲向后面吼了一句。
“小心！陣法失靈了??！”
曲堯微微皺眉，神情凝重了一些。
前面的蕭舉并未退后，在察覺到陣法口訣失效后，仍然落地在最危險的中間。
他的腰肢仰彎成詭異的弧度，避過了擺錘的一次集中攻擊，而后立刻抬起，右腳劃開地面呈太極步法，翻身直接從擺錘間隙穿了過去！
曲堯緊隨其后，身形穿梭在縫隙中宛若風過，密集的機關也奈何他們不得。
蕭舉最后一次側身躍起后直接以擺錘為點，加速的動力猛然將他送出了最后的障礙。
但他并沒有停留在原地，曲堯看到蕭舉以擺錘為支撐穿過大陣后覺著不失為一種好辦法，也學著他的樣子躍上了擺錘。
然而變故就在那一瞬間！
擺錘突然失靈，落到了本該折返的點后依舊是原方向沖擊，曲堯即便在擺錘上亦感受到了腳下這東西沖力愈發(fā)強烈，躍下后飛快躲閃。
然而蕭舉目光時刻盯著這邊，見那擺錘沒有停下的趨勢后閃身過去，一把攥住了曲堯的衣袖，蕭舉一邊凝氣于掌，而霎時兩人方位輪轉，碎冰掌一擊而中，擺錘竟然應聲而裂！
曲堯面有詫異，方才真正反應過來，在自己沒有陪伴的這些年里，自己的徒弟已經不是當初畏畏縮縮的小孩子了。
武帝啊……14歲的武帝，若是江湖再起風云，蕭舉必然是下一任江湖首領的不二人選！
終于到了最后一關，此時的地宮已然支離破碎，墻壁上碎殼撲簌簌地掉落。
“糟了！師父！那噬水??！”
曲堯當然看到了，當初掉下來原本正對著的那個噬水池護邊竟然破碎了一角！
不知是年代太久加上噬水的原因，還是這地宮即將踏落的效應，總之他們現(xiàn)在不能前進一步了。
那噬水汩汩流淌，猶如微笑的死神一般緩緩而不斷地向他們逼近，狹長的通道里，噬水已經可以蔓延到腳腕處。
曲堯目光如箭，腰間的陰兵爪閃電般甩出！
他們掉落下來的高度大概有數(shù)十米左右，要上去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何況現(xiàn)在有了噬水的作亂，讓他們的處境格外的緊張而艱難。
陰兵爪的銀鏈長度顯然是不夠的，它最終咬住的是下落通道的壁緣，銀爪死死地刻了進去。
千鈞之下，曲堯伸手將蕭舉帶向自己，在噬水下一秒就要爬向他們腳邊的那一刻盤旋而上，騰空而起！
足尖點在幸而并不光滑的壁緣上，二人橫向躍起，曲堯利用陰兵爪的動力一次次的為他們兩個制造支撐點，在雙腳再次落到地表的那一刻，終于算是完全脫離了那個詭異的地宮。
曲堯推開門，蕭舉緊隨其后，出現(xiàn)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此時已是晨光熹微之際，這些人竟然真的就在這里蹲守了整整一夜時間！
微微瞇了瞇眼，曲堯被這久違的光亮刺了刺眼皮，右手剛剛想擋一下，那些蹲守之人的首領已經大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