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虛目光四顧,卻是沒有看見寧舟等人迎接,澹臺觀濤看見尚清虛的動作,道:“輔君路上辛苦,別府中已備了酒宴,還請輔君移駕,洗去一路風(fēng)塵?!?p> 寧舟這方?jīng)]什么人迎接,如果尚清虛較真起來,諸人臉上也不太好看,談?wù)撈饋?,他這個掮客也做得不到位,澹臺觀濤此舉,是想輕輕揭過這一茬,免得細(xì)較起來不好看。
尚清虛的確有些不太舒服,可如果就依照澹臺觀濤所說,現(xiàn)在直接上了山去,折損的是他的臉面,金雀臺的顏面,他輕笑一聲,“觀濤,你有心了,嗯,寧道長的人呢!”
澹臺觀濤心里咯噔一下,正想如何說才合適時,那個戚春霖的派來的修士,上前數(shù)步,不卑不亢道:“我家都師知曉輔君要來,卻是心中欣然,正在山上安排人清宮除道,不能親身相迎,失禮之處,輔君勿要見怪。”
這話鬼都不信,但好歹是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尚清虛聽罷,含笑道:“聽聞你等是外海人士,想來禮儀之道,與我瀚海不同,如此,有何失禮之處呢!”
那修士聽得出來,尚清虛這話是暗嘲他們不懂禮規(guī),他懶得計較,面色木然。
當(dāng)下,一干人等拾階而上,步入澹臺別府。
別府花廳,設(shè)有四桌宴席,能坐上這四桌的,均是三方人士,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三張桌子,分別坐的是澹臺靈府、監(jiān)兵臺、和尚清虛的人,余下一張,擺在正位首座。
此刻這張桌子前,寧舟含笑道:“尚輔君,請入席吧!”
“同坐吧!”尚清虛向眾人示意。
隨著寧舟,尚清虛與澹臺觀濤入座,諸人紛紛落座,桌上雖酒宴豐盛,佳肴美酒,應(yīng)有盡有,但卻無人動筷,多是舉杯淺嘗即止,紛紛留心著寧舟三人所坐之位。
在親眼看見尚清虛之前,寧舟沒有想到,尚清虛這位瀚海重臣,看上去竟是那般普通。
尚清虛看起來跟凡間老頭沒甚區(qū)別,稀疏的白發(fā),褶皺的老臉,著一身漿洗出舊色的常服,這樣一個人,放到人堆里,任是誰也不會相信,他是瀚海輔君。
然則修道人年歲頗長,各種裝扮都有,不能以表象來定其人,寧舟并沒有因尚清虛看上去平凡而輕視后者,寧舟親自執(zhí)壺,為尚清虛二人斟酒,“濁酒一杯,不周之處,敬請原諒?!?p> “寧道長謙虛了?!卞E_觀濤笑了聲,然后注意尚清虛的動作,見后者沒有舉杯,他也安坐不動。
“老朽年邁,不勝酒力,也不能久坐,寧道長有何想法,盡管一言吧!”尚清虛開門見山,拋卻虛偽與客套。
寧舟渾不在意道:“非我勸酒,亦非我自夸,此酒乃我之仙鄉(xiāng)特產(chǎn),不傷身,能壯神,常年飲用,受用無匹?!?p> 澹臺觀濤心中思忖,他今兒個是掮客,而且往后還需仰仗寧舟之力,卻是不能太過不給寧舟面子,呵了一聲,半開玩笑道:“寧道長的茶我喝過,端的是好茶,而這酒么,我可要體會一把壯神佳釀。”
言訖,舉杯抿了一口,此酒初一入口,他不禁暗自皺眉,這酒食之無味,如同嚼蠟,除了入口潤滑之外,并無任何辛辣香醇之感,就此來說,此酒為下下之品。
不過三息之后,他心中一震,深深看了寧舟一眼,贊道:“的確是美酒?!?p> 聽他這般說,其他桌上的人,也紛紛品嘗,他們心中感受,與澹臺觀濤一般無二,大為震驚,唯有戚春霖等人,笑而不語。
尚清虛覺得奇怪,不就一杯酒么,怎么諸人神色好似多么震驚一般,他心生好奇,道:“壯神之酒,聞之稀奇,寧道長盛情,老朽卻是不能拂了美意了?!彪S后嘗了一口,只覺那酒毫無酒味,反而似清湯寡水,雖則如此,但飲下后,那酒入口散,侵入軀殼,逐漸壯大真元,雖則壯大的只有一絲一縷,對于本身實力并無什么明顯改變,但這一絲一縷,也分外難得了,尚清虛活了二百余年,也沒有在一杯酒上,感受到這種功行增進(jìn)。
尚清虛放下酒杯,指了指空杯道:“這酒何名?”
“沖元微露!”
“好名!”尚清虛壓下好奇,贊了一聲,“酒也飲了,且談?wù)掳?,聽聞寧道長欲要在瀚海開府建牙,自立一門,還不愿受我王管束?!?p> 寧舟坦言道:“的確如此?!?p> 尚清虛緩緩道:“寧道長這話,恐有些不切實際了,瀚海為我王之疆域,換句話說,瀚海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均是我王私財,而今寧道長卻想不受管束,不納分毫上供,便想開府建牙,這等舉動,等若是從我王的口袋中,搶奪不屬于寧道長的東西。此事往大了說,寧道長這是侵占我瀚海疆域,企圖分疆裂地,自立一方,寧道長若抱此念想,請恕老朽不能奉陪下去,來日我等兵戎相見?!?p> 尚清虛說的嚴(yán)肅,霎時間,廳中氣象似與天合,外間寒意沖入此間,頓時一派肅殺蕭瑟。
寧舟微微一笑,“尚輔君言重了?!?p> 尚清虛淡淡道:“言重么?老朽怎就沒感受到?!?p> 寧舟笑道:“恕貧道無狀,尚輔君所言,一切盡是輔君的猜臆與憂慮,不能成為貧道所謂意圖的真正事實?!?p> 尚清虛道:“倘若寧道長不退讓,這事實也是早晚之事,屆時便是瀚海再是好客,也不能容忍這般匪道行徑??!”
尚清虛此話言中之意,是暗示寧舟莫要過分,如若退讓一二,還有談的可能,否則只能以刀劍見分曉了。
至于寧舟怎么退讓,退讓多少,退讓之后瀚海能不能接受,這都可以商談之后,再做定奪。
寧舟輕松道:“這不是還在談么?!?p> “可惜寧道長,并無談的誠意??!”尚清虛臉色微沉。
澹臺觀濤注意到尚清虛神色變化,頓時精神一振,這是他和尚清虛在書信中約定的暗號,只要談?wù)摻┏植幌聲r,尚清虛臉色沉了下來,就該他出手了,他出言道:“輔君,我有一個的建議,或許可以使得寧道長此行圓滿,也可展示我瀚海的寬廣胸襟?!?p> “哦?”尚清虛不置可否,“兩全其美,最好不過?!?p> 澹臺觀濤道:“不息窟等靈修惡勢,為禍天下,惡貫滿盈,罪行是罄竹難書,均是魔頭。而寧道長秉持正義,心懷天理道綱,向來以除魔衛(wèi)道為己任,倘若寧道長愿意,誅除邪崇魔道,輔君不妨以功德考量,請王上劃出一地,予寧道長自理,只要寧道長不做出傷害瀚海利益之事,以如此功德來說,不納上供也無妨?!?p> “嗯,掃清妖氛,破滅邪祟,如此功德,功在當(dāng)代,利在千秋,寧道長的要求,或許王上不會拒絕。”尚清虛微微點首,似乎頗為滿意這個方法,“對于正義,我瀚海一向贊成和鼓勵,如若寧道長愿意,瀚??商峁幍篱L所需外物,堅定支持寧道長的正義舉動?!?p> 戚春霖等人暗暗冷笑,說得輕巧,還不是要無量弟子人揮汗灑血,替瀚海剿除這不息窟,況且澹臺觀濤說的是,“不息窟等靈修,”這就表示了,寧舟一旦答應(yīng),那么但凡瀚海之地上的靈門修士,都要無量弟子上去拼殺。
拼殺是有死傷的,如若把瀚海的靈修剿滅干凈了,那么此間無量弟子,還能剩下幾個人?
戚春霖與劉同宇這幾日查訪,他們二人最是明白澹臺觀濤的用心。
瀚海大地,并沒有什么上等氣穴洞府,以靈宮玉都為多,而且分布上,是東清西濁,也即是東玄西靈。
而如今反王宗無涯就在瀚海西邊,如今號稱西瀚,那里的靈修部眾,要么投入了宗無涯的麾下,要么是見亂象漸起,還在觀望之輩,反正西瀚人士,對于瀚海金雀臺并沒有多少忠誠可言。
如若寧舟答應(yīng)了,那么依照約定,打滅不息窟后,還需繼續(xù)征討西瀚靈修,這等于是為瀚海打仗,平定內(nèi)亂。
最要不得的是,瀚海東西之爭,如今看來是不可調(diào)和,但萬一有一天,雙方談和,那么此間無量弟子就尷尬了,說不定金雀臺為了平息西瀚怒火和仇怨,將他們犧牲掉,也未可知。
簡而言之,澹臺觀濤的建議,就是給他們劃出一個自理之地,讓他們?yōu)殄F礆ⅰ?p> 對于這個建議,澹臺觀濤認(rèn)為,寧舟不會拒絕。
他認(rèn)為寧舟是逃難到此,若不答應(yīng),又將逃往何處?而且普天之下,沒有白占便宜不付代價的的好處,他相信寧舟明白這個道理。
想要地,那好,你打靈修論功勞來談,而且這還能貫徹監(jiān)兵臺心中所謂正義的除魔衛(wèi)道。
反正說靈修是邪魔外道,是監(jiān)兵臺說的,如今給你們殺邪魔外道,貫徹你們的正義理念,還給你地盤,你不會不答應(yīng)吧?如若不答應(yīng),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臉?
說白了,這就是裹挾正義大勢,讓自詡正義之士,無法拒絕。
霎時間,場中一靜,紛紛把目光投向?qū)幹?,均是明白,寧舟接下來的話,不管答?yīng)與否,干系重大。
寧舟朗聲道,“洗濯邪氛,滌蕩魔道,乃我輩本分,責(zé)無旁貸。”
此言一出,戚春霖等人心生不滿,唯獨衛(wèi)東城露出贊許之色。
而澹臺觀濤聽罷,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尚清虛褶皺的老臉,此刻也如花綻放,顯示心情頗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