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漣三人走出宮門,恍如一場大夢一般,朱由校并沒虧待他們,但也給了他們頭痛的事做。
楊漣去洛陽要面對不講理的福王,左光斗去襄陽,同樣要面對小氣包一樣的襄王。
魏大中去福建福寧州,倒是沒有親王存在,可要面對鄭芝龍那群海盜,同樣也是個麻煩事。
此時的鄭芝龍,剛剛接過顏思齊的衣缽,成為東南沿海最大的海盜頭子,沒少騷擾福建沿海,福寧州正是閩東最繁華的一個州。
此地依山傍海,自古就是魚米之鄉(xiāng),海盜盯上這里是難免的。
好在州城堅固,一千多年來,從未被敵人攻破城池,作為知州安全是有保障的。
“走吧,京城之事咱們不要再參與了,聽天于命吧。”
等在宮城外的魏學洢,聽到楊漣這句話,還以為自己父親還是要被定罪,驚慌的抓住魏大中的手。
魏大中轉(zhuǎn)頭訓斥道:“休做小兒女態(tài),成何體統(tǒng)!”
楊漣回頭苦笑道:“遺直不用苛責孩子,還是回去想想,到任后應該怎么辦吧,福建的差事也不好辦的?!?p> 魏學洢這才驚訝的知道,自己父親沒事,只是被任命到地方上做官,遂害羞的放開手。
當天京城中又炸開鍋了,楊漣三人原本被罷官,這事已經(jīng)過去就算了,可今天復起后的官職不對呀。
三人中魏大中倒是沒人說什么,他原本的官職是都給事中,也就是正七品到從六品的官。
雖說給事中不是外官可比的,但知州的官階并不低,算是還合理。
可楊漣是左副都御史,正三品的高官,左光斗是左僉都御史,正四品的京官,兩人出任知府,東林黨一派覺的被羞辱了。
接連有人上書,抨擊內(nèi)閣此次任命不公,但把火力主要集中在首輔顧秉謙,和魏廣微身上,因為這兩是閹黨,一定是他們使壞。
楊漣三人苦勸他們不要上書,還被人以為怕了魏忠賢,弄的他們?nèi)齻€有苦說不出。
這不是魏忠賢的主意,是皇帝的主意,可他們不能說皇帝的壞話啊。
這三個雖說是東林黨的中堅,可忠君那是沒有絲毫瑕疵的,氣的性格剛直的左光斗,直接一揮袖子,先行南下了。
他不管這糟心事了,你們愛鬧鬧去。
楊漣和魏大中一看不行啊,趕緊的去找丁紹軾等人商量,五個人聚在次輔周如磐家里,沒一會兒消息就進了內(nèi)宮。
朱由校怒的摔了茶盅道:“方正化,去一趟周府,問問楊漣、魏大中,是不是想害死周閣老,他為了朝政已經(jīng)心力交瘁了,還拿這事煩他,是何道理!”
東林黨現(xiàn)在在內(nèi)閣中,三個閣老,朱由校最心疼周如磐,這位老人是真正為大明操心死的。
而且這位老人也是他的恩師,當年擔任過他的經(jīng)筵講官,及太子賓客。
方正化小臉都白了,這話太嚴重了,可他不能不去。
正直的方正化,同情楊漣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到了周府,傳達圣諭后自己渾身都軟了。
楊漣、魏大中臉都綠了,向著皇宮方向連連磕頭后,起身一聲不吭的出門南下。
“圣倍兄,看來皇上這次是真動怒了,熊廷弼一案,加上這次恐怕內(nèi)閣要大換血了,不知圣倍兄有何見解?”
丁紹軾和黃尊素拱手問周如磐,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彌漫當場。
周如磐嘆口氣道:“老夫并不眷戀這次輔之位,只是擔心接任者是誰??!”
黃尊素狠狠的一揮手道:“咱們即使要下臺,也不能讓顧秉謙、魏廣微繼續(xù)留著,不如上書解散本屆內(nèi)閣,重新挑選人入閣,此事圣倍兄可以入宮,單獨面見陛下說明。”
周如磐沉吟著問:“那舉薦何人入閣,兩位可有人選?”
“起復劉季晦、韓虞臣、朱文宇三人如何?剩下的兩個,閹黨不會放棄,但咱們可以找還要點臉面的?!?p> 黃尊素看來是早有準備,這番話不可能是臨時想出來的。
他這一說完,丁紹軾就嘆息道:“真到這地步了嗎?”
“呵呵!”
黃尊素苦笑一聲道:“從熊蠻子出獄開始,咱們就該下臺了,當年之事圣倍兄沒參與,可咱兩都是參與了,如何避的開呢?!?p> 丁紹軾微微點頭后,看向周如磐道:“皇上敬重圣倍兄你,很可能會留下兄,這樣咱們的勝算就大了幾分了。”
黃尊素連連點頭,附和道:“今天皇上這口諭,看似敲打楊左,何嘗不是對我兩不滿,唯獨對圣倍兄眷顧有加,可見一斑。”
周如磐只好點頭道:“那我試試吧,或許皇上另有打算,現(xiàn)在皇上已經(jīng)有了勵精圖治的模樣,不能讓他失望?。 ?p> 黃尊素臉色微變,這話里意思,周如磐是不準備硬扛朱由校了,那樣東林黨日后勢力將會大縮減。
可他無法勸說,再說就丟了臉面了。
第二天早朝后,周如磐求見,朱由校唯一沉思,讓他到御書房相見。
一番話語之后,周如磐果然提出解散內(nèi)閣,重新選人。
并按照慣例,內(nèi)閣成員有責任舉薦他人入閣,還真是舉薦了韓爌、劉一璟和朱國楨三人。
朱由校未對這三人評價,而是問道:“此事首輔知道嗎?”
周如磐正色道:“顧首輔和魏閣老不知道,此事是臣等三人商量的,認為熊督師一案涉及內(nèi)閣成員,應該解散內(nèi)閣以示公正?!?p> 朱由校無奈的嘆息道:“先生自己身體什么樣了不知道嗎,還替他們操心這些干嘛?”
周如磐眼圈一熱,拱手作揖道:“臣為大明死而無憾,累及君王掛念,是臣的罪過,只是臣不忍看到一方獨大,以致荼毒百姓,不得不謀劃?!?p> 朱由校擺擺手說:“先生放心,朕不會再重蹈覆轍,但黨同伐異朕必須清除?!?p> 周如磐看向他那堅定的眼神,忽然笑了。
“皇上長大了,老臣真的可以放心去修養(yǎng)了。”
朱由校默默的點一下頭,輕聲說:“先生先別忙著辭官,再替朕做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