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走了,大軍開向鞍山城時他就領著水軍走了,努爾哈赤要是知道這情況,絕不會分兵回援。
但他不知道,他接到的戰(zhàn)報就是登萊水軍也在戰(zhàn)場上,這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畢竟兵力上的懸殊,不是城池可以彌補的。
順風南下的登萊水軍,并沒有回山東,而是在旅順口拐了一個彎,直撲大凌河入海口。
正月初九玉皇誕,京城里喜氣洋洋,大家都在這天夜晚供天地。
誰也不知道遙遠的遼東,數(shù)百艘網(wǎng)梭船悄悄的駛進大凌河入???,河岸上數(shù)千明軍偃旗息鼓的在這等后他們。
“趙總兵親自來?。俊?p> “沈總兵不辭辛苦,小弟焉敢不來迎接?!?p> 岸上的是右屯衛(wèi)的趙率教,沈有容滿臉笑容,伸手握住他的手搖晃著。
“東西都備好了,工匠們也到齊了,就等沈總兵一聲令下。”
趙率教低聲說完,眼神中卻有些擔憂。
沈有容笑道:“放心吧趙老弟,吾皇天縱之姿,這法子為兄在東江鎮(zhèn)試過,的確可行?!?p> 趙率教驚喜道:“我也試過,可右屯衛(wèi)沒有戰(zhàn)船,小弟只能拿大車實驗,的確可行,沈兄既然試過戰(zhàn)船,那此事又多了幾分把握了?!?p> 兩人相視一笑,沈有容回頭吩咐親兵,讓船上的將士們下船,準備安裝木撬。
不錯,此次正是朱由校設計的冰橇板,但不是馬車用的,而是小型戰(zhàn)船加裝木撬,用于冰封的大凌河上。
正月的遼東萬里冰封,像大凌河這樣的河流,除了入??谀且欢瓮?,其余地方全程都是厚厚的冰層。
這也是每年冬天,大凌河堡最艱難的時候,河上結冰,女真人不用渡河就能策馬來到堡壘之下。
最冷的時候,甚至連入??诙紩?,并綿延至海上,也是因為明朝末年正是小冰河時代。
趕工,拼命的趕工,一條條早就做好的冰橇,被熟練的安裝在船底,做好的船一艘艘被拉上冰面實驗。
別看網(wǎng)梭船是大明戰(zhàn)船中最小的,只能容納三四個士兵,可這次沈有容在每艘船上安放一門虎蹲炮,四百多艘船,就是四百多門炮。
這要是在敵人屁股后面來個齊射,那酸爽可是能讓敵人褲子都來不及穿。
加裝冰橇后的網(wǎng)梭船,連休息都沒有,直接就向上游而去,戰(zhàn)馬拉船的奇景,讓右屯衛(wèi)的將士們看的稀奇。
“大人,快到大凌河堡了?!?p> 沈有容睜開眼,拿起千里鏡觀察了一番下令停船,一直等到入夜了,才再次啟程。
他這次不是來攻擊錦州城外的女真人的,而是直撲更上游的義州城。
明代遼東有兩個義州城,一個位于大凌河畔,和廣寧城遙相呼應。
另一個在鴨綠江畔,目前是東江鎮(zhèn)控制范圍,其實是屬于朝鮮的,借給東江鎮(zhèn)屯兵用。
數(shù)十個身披白袍的人影先行一步,向岸上搜索而去,不久之后夜梟的聲音響起后,戰(zhàn)馬拉著網(wǎng)梭船啟程。
悄無聲息的穿過大凌河堡前的河段,默默的向上游而去,絲毫沒有驚動大凌河堡內(nèi)的女真人。
兩天之后已經(jīng)是正月十二夜晚了,義州城外二十里,沈有容見到了遼東巡撫熊廷弼。
“再見士弘恍然有隔世之感矣!”
熊廷弼拱手,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武將,而把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模樣。
沈有容本想行大禮的,被他一把攙住,眼神中不禁露出感動之色,心道這位果然變了,更是對朱由校重新啟用此人感到高興。
沈有容今年六十九歲了,萬歷七年的武舉出身,若不是大明文武區(qū)別太過森嚴,哪里愿意給人下跪。
熊廷弼此舉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因而恭敬的抱拳長揖道:“末將也沒想到,已經(jīng)致仕了,還能被皇上惦念,幸莫大焉!”
沈有容是天啟四年告老還鄉(xiāng)的,一生征戰(zhàn)無數(shù),當年在遼東跟李成梁痛擊過蒙古,鎮(zhèn)壓過女真,特別是跟倭寇干過最多次。
不僅在朝鮮揍過豐臣秀吉,還在福建、浙江打過德川家康的軍隊,也在澎湖跟葡萄牙干過,無一列外都是大勝而歸。
后世許多人只記得明末那幾個悲情的名將,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名將,三次保住臺灣,讓葡萄牙主帥恭敬的請畫師為他畫像留念。
他同樣精于對火器的應用,更兼水軍、步軍都用的如臂使指,剛開始他是在薊鎮(zhèn),后來才調(diào)往水軍。
因此沈有容是難得一見的,可以坐鎮(zhèn)一方的帥才。
“士弘來看看,本撫打算如此這般……你意下如何?”
熊廷弼這次重回遼東,的確謹慎了許多,恢復了早期那種親歷其為的作風不說,更兼禮賢下士。
凡事沒有獨斷專行,讓將士們有如沐春風之感,更愿意聽他號令了,也讓孫承宗對他放手施為,督撫兩人配合的親密無間。
沈有容認真聽完,沉吟一下道:“大人可否讓末將見見盧兵備道,末將想聽聽他的見解?!?p> 熊廷弼笑道:“這是應該的,此戰(zhàn)他是先鋒,正是要士弘配合他行動?!?p> 沈有容暗自松口氣,這話他其實說的有點唐突,這時代的武將,只能聽令行事,不許你拿主意的。
巡撫大人都定下方略了,人家問你也可以說是客氣,你還要跟別人商量后再回答,這要是換個主官,不定跟你翻臉都可能。
好在熊廷弼不僅沒怪罪,還很高興的同意,這是此戰(zhàn)的幸運,也是大明的幸運。
不一會兒,盧象升帶著曹文詔來了,雙方見禮后沒有客套,直奔主題的合計起此戰(zhàn)的方略。
“……此戰(zhàn)成敗不在攻城拔寨,而在于伏擊對方援軍,西岸敵軍這幾天已基本肅清,只剩下一座義州城,敵軍不會救援,但魏家?guī)X關是敵軍必救之處……”
盧象升侃侃而談,沈有容聽的頻頻點頭,應該說對于這一帶地形,他比盧象升更熟悉。
當年李成梁數(shù)次狂揍土蠻部,他都參與且戰(zhàn)功赫赫,這一帶正是蒙古通往遼東的必經(jīng)之路。
魏家?guī)X關隘是遼東長城的一處隘口,一旦關上,從蒙古退回來的代善就要繞道鎮(zhèn)遠關,那離廣寧城就遠多了。
“如此說來,我部埋伏在鎮(zhèn)夷堡外,殲滅援軍后順勢占領鎮(zhèn)夷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