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閣辦公處,親自來這的高時明,跟袁可立說了事后,徐光啟就樂道:“皇上這是問難來了,禮卿可想好如何回答了?”
袁可立回頭笑道:“子先兄自己可想好了,這黑鍋小弟可不背?!?p> 徐光啟開懷大笑,一點也不擔心被責問,這次陳所聞當副主考還真是的一力舉薦的。
這可是東林黨內(nèi)閣下臺后,再次有東林黨成員出任考官,而且還是個跟魏忠賢有仇的考官。
陳所聞?chuàng)喂げ渴汤蓵r,有一個至交好友萬璟,任職于工部,是個員外郎,天啟四年因彈劾魏忠賢,被太監(jiān)們毆打致死。
陳所聞當時告病回鄉(xiāng),聽到這消息后病情更加沉重,這也是原本的歷史中,他早早去世的原因。
且說袁可立放下手頭之事,跟著高時明進宮,朱由校招呼他落座后,滿臉糾結的不知如何開口。
袁可立沒讓他再糾結,主動問道:“皇上可是為了主考官之事,叫老臣來的?”
“對對,老師那個、那個董其昌任主考,您是怎么想的?”
袁可立一怔,狐疑的望著他,不解問道:“皇上不是為了陳無聲,而是董玄宰?”
“對呀,他是父皇帝師,卻在父皇最需要時退隱十幾年,可見是個不忠的,朕不喜歡他。”
袁可立張張嘴,想為董其昌辯解,可卻不知如何開口,涉及先皇他不能教育皇帝,那是孝道,不容置疑。
沉吟了良久,他嘆口氣道:“皇上先不論喜惡,就以才學而論,董玄宰任主考都無可厚非呀?!?p> 朱由校皺眉嘆道:“朕何嘗不知,可這心中膈應不是,當了主考就是座師,那這一科的進士,就跟他牽扯不斷,朕不甘心?!?p> 袁可立明白他這話沒錯,可如今已經(jīng)開考了,不可能更換主考官,只能沉默坐著無言以對。
或許是為了緩解氣氛吧,呆坐了半晌后,袁可立問道:“皇上難道不介意陳所聞當副主考?”
朱由校正坐著無聊呢,被他一問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他呀,朕不擔心,能教出那樣好兒子的,他肯定是好官?!?p> 說完想起不對來了,看到袁可立驚訝的看過來,他趕緊避開目光,強自解釋說:“朕聽人說的,說他的兒子陳子龍很有才華,而且人品很好?!?p> 袁可立狐疑著,馬上笑起來道:“皇上也知道那孩子,只是皇上可曾聽說,陳子龍前年去年兩次參加院試,都被督學黜落名落孫山?”
“還有這事?不可能吧,以他的才華哪個人眼界這么高?”
朱由校哪知道這事,陳子龍大名他知道,是來自于那靈魂,可后世人不見得都知道那么詳細。
對于陳子龍的資料,他只知道那是抗清英雄,誓死不降的文人風骨,還有他詩詞文章冠絕明清兩代。
他的出色還真是少有人能比,一般才子多是精通一種,像納蘭性德的詞,吳梅村的詩。
可陳子龍詩詞歌賦,文章策論樣樣精通,每一樣都達到第一流的水平,這種人叫通才,幾乎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
要不是死得早,恐怕后世聽到他的名字,就可能跟蘇軾一個等級了。
袁可立原本也不知道這事,是這次陳所聞進京后才聽說的,本來就要查查這位督學御史了,見皇帝問這人,當然順勢告訴他了。
朱由校一聽惱了,一拍案桌罵道:“豈有此理,縣試第二,府試高等,連這兩年被同一個督學黜落,他想干什么?”
罵完就要叫人去查,袁可立連忙阻止道:“皇上不可!區(qū)區(qū)一個督學御史,由皇上親自下令查不合適,此事臣會交給吏部,以李景哲的操守,皇上當可放心?!?p> 朱由校這才止住,憤憤不平道:“大明億萬子民,朕知道人才不少,都是這些只為私利的贓官,把朕的人才給糟蹋了?!?p> 或許是罵人后心情舒服了,朱由校腦子越發(fā)清醒起來,想了想試探問道:“老師覺的座師這師生名份,會不會太草率了?這樣容易滋生朋黨啊?!?p> 袁可立渾身一震,這事大條了,皇帝一旦起了這心思,那對整個天下的讀書人,都是個震撼的事。
多少年了,自打大明朝重文輕武以來,科舉就有了座師和房師,不是沒人對此有過質(zhì)疑,可二百多年是潛規(guī)則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
要想改變,必定引起軒然大波,朝廷安穩(wěn)強盛之時還能壓制得住,可如今上有天災頻繁,下有女真作亂,真不適合大手術啊。
“皇上……”
袁可立遲疑叫著,被朱由校抬手止住,呵呵一聲道:“朕知道老師的擔心,但朕不是沒道理啊,像老師于朕有傳道授業(yè)解惑之恩,學生尊重老師是應該的,可座師房師是什么,他們在利用朝廷給他們的權利謀自己的私利,這是弊政,應當去除?!?p> “道理是沒錯,可此時不宜呀皇上,這兩年天災頻繁,好幾個地方都出現(xiàn)人相食的情況,皇上要是此時動作大了,會被有心之人利用,嫁禍皇上失德,皇上請三思??!”
袁可立的確忠心耿耿,連文臣慣用的手段都跟他說出來,朱由校聽到這話,首先第一個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悲傷。
“人、相、食……這還是朕的江山嗎老師?”
歷史的記憶告訴他有這事,可畢竟那只是記憶,跟被人當面告知確有其事的震撼是不一樣的。
袁可立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了,這種事不應該跟皇帝說,畢竟現(xiàn)在的皇帝不是昏君,不用這么刺激他。
可話已出口已經(jīng)收不回了,他只好沉重的回答:“臣接到青州府的奏折,是去年的,被臣壓下了,不過臣派人去賑災,年前收到奏折已經(jīng)好了許多。”
朱由校沉默了半晌,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咬牙道:“朕有一道旨意,老師幫我一定要通過內(nèi)閣?!?p> 袁可立望著他半晌,才開口道:“皇上請說?!?p> “朕要強行推行全國種植番薯、玉米和土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撓,推脫,否則沒收其土地,收歸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