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從黎明中來

　　面具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青春中，或許更早。

　　它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原有的真實，使一切虛幻詭異的事物變得合理起來。該能力的全名叫作“伴生面具”，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無面。

　　覺醒這樣的異能，純屬意外。

　　一個未眠的夜晚我稀里糊涂被選中，成了什么面具的管理者。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也許有無形的責(zé)任壓在身上吧。不論如何，總歸要做點什么。

　　于是，我這個上課摸魚下課假寐的普通中學(xué)生，默默開啟了自己的異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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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

　　這里是暮城，一個如名字那般年邁的城市。街道兩旁的梧桐樹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偶爾飄落的黃葉在無人的街道上孤獨地打著旋。

　　15路公交車上，方賢默默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此時他感覺頭有些隱隱作痛，胸口也有些沉悶的說不出話來。而不善言辭的他并不敢表露自己的窘境，他只能默默期盼著公交車快點到站。

　　“咳咳?！彼滩蛔】人粤藘陕?，感覺喉嚨一陣甘甜。來不及思考，又是一陣瘙癢。

　　“咳咳咳——”

　　正當(dāng)方賢思考身體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卻從后方傳來：“現(xiàn)在的人，真自私。有病也不知道在家里呆著，就不怕把病毒傳染給別人。”

　　“別管他寶寶，自私的人就是這樣。”

　　談話聲是來自一對情侶，就坐在方賢后面一排，盡管他們音量已經(jīng)放到了最低，但聽覺靈敏的方賢還是完整捕捉到了。

　　自私，認(rèn)真的嗎……

　　方賢一陣無語，自己好像有好好戴著口罩吧。

　　“不管，怎么能不管？誰知道這人身上干不干凈，我們被感染了病毒怎么辦?！迸说穆曇裘黠@提高了一分，這下方賢想無視也難了。明明都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了，沒想到還能被別人拿出來說事。

　　他回過頭去，已經(jīng)醞釀好了反駁的話語。然而……

　　一張肥胖的大臉印入眼簾，高高在上的視角下盡是優(yōu)越感。望著對方那帶著一絲兇狠的眼神，方賢默默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我到站馬上下車?！?p>　　算了，惹不起。壞女人，怕了怕了。

　　他悻悻地回過身，顫抖著靠在窗戶上，雖然情緒上有些不平衡，但身體加劇的痛苦已經(jīng)讓他無暇顧及其別了。

　　“心口好痛，我這是怎么了……”他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死死的捂在胸口處。那種撕裂與壓迫同時進行的感覺，使他無比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你說你干嘛不理智一點，這不都讓人家聽到了?！蹦腥丝粗穷澏兜谋秤?，無奈的朝女人抱怨道。

　　“聽到怎么了，他……”

　　女人話還沒說完，卻是眼神一個恍惚，接下來的一幕讓她當(dāng)場愣在了原地。

　　隨著公交車到站的剎停，方賢被慣性甩的栽倒在地。他想掙扎著爬起來，眼中的光卻越來越少。

　　“血?。『枚嘌?！”看著過道里的方賢，女人如殺豬般尖叫起來。隨后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兩只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胳膊?！鞍　瞎?，我就說這家伙有病，我們會不會被傳染啊?！?p>　　“輕點，輕點。疼……”男人臉色發(fā)黑，皺著眉頭絲絲地吸著涼氣。

　　而女人冷哼一聲，松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她一手指著地面，一邊環(huán)視車上的眾人大叫道：“大家遠(yuǎn)離一點，他身上很可能攜帶病毒！”

　　看著如小丑表演的兩人，方賢徹底的心如死灰。他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意識也開始一點點模糊。

　　無人問津，甚至還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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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如此真實的人性，還真是讓人悲哀……方賢眼皮沉了下下，徹底地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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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點，醫(yī)院急診科。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出急診室，看向走廊座椅上面露愁色的人們問道：“病人家屬呢？”醫(yī)護走上前回答道：“家屬暫時沒有聯(lián)系到，是兩個工人叫救護車送來的?！?p>　　聽到這個答案，醫(yī)生點點頭。他沒有再說什么，便又回了急診室。方賢躺在病床上已經(jīng)漸漸蘇醒，但頭還是有些暈乎乎的。

　　護士將他推出急診室，來到了病房。

　　“我這是，在醫(yī)院？”方賢睜開眼睛，扭頭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白色的墻壁，藍(lán)色的儲物柜。

　　旁邊的輸液架上掛著點滴。

　　而自己身上還穿著病號服。

　　“身體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方賢呆呆看著天花板說道。

　　他竟然透過病房的天花板，看到了樓上的場景。他樓上也是病房，還住著病人。那是一個老爺爺，雖然只能看到一個佝僂的后背。

　　吱呀——這時，房門被推開，白大褂醫(yī)生走了進來?！靶』镒?，你醒了？”方賢點點頭，視線轉(zhuǎn)移到醫(yī)生身上。

　　“聯(lián)系下你的家人吧?！?p>　　醫(yī)生將手機遞了上來，可方賢卻愣住了：“我不知道我該聯(lián)系誰。”

　　“嗯？”醫(yī)生也愣了一下，“聯(lián)系你父母呀。”聽到這話，方賢眼神暗淡下來?！拔腋赣H在我四歲就走了，我母親也丟下我自己快活去了?！?p>　　“?。俊?p>　　醫(yī)生看著眼前瘦弱的少年，有些震驚：“那你的監(jiān)護人是誰？”

　　方賢嘆了口氣，神色略顯無奈。

　　“我姑姑，她是老師上課很忙，平常是我奶奶照看我。現(xiàn)在奶奶病了在住院，姑姑要照顧她?！?p>　　“……”

　　醫(yī)生看著眼前的少年，張大了嘴巴。饒是他有職業(yè)素養(yǎng)，也有些破防了。

　　還真有這么慘的人，現(xiàn)在就躺在自己面前，他當(dāng)醫(yī)生才兩三年，遇到這種情況不多啊，“那你該怎么辦?！贬t(yī)生唏噓地問道。

　　方賢笑了笑：“我自己住院吧，有什么病直接告訴我。銀行卡里還有點錢，我自己辦住院手續(xù)?！?p>　　醫(yī)生聞言嘆了口氣。

　　一個人住院，連家屬都沒有。不過照這少年的情況，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直接告訴你病情，怕你承受不了。”醫(yī)生看向病床上的少年，有些心酸。“你得了心臟衰竭，已經(jīng)接近晚期。不換心臟的話，你沒幾年時間了?！?p>　　“這樣么。”方賢低下頭，看著自己跳動的心臟有些失神?？ɡ镉惺罴俅騿巫淤嵉腻X，還有賣游戲賬號的錢，但好像湊不夠手術(shù)費。

　　時間不多了，他該怎么走出困境呢。

　　“醫(yī)生，我暫時沒有做手術(shù)的錢。就給我安排住院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吧?！狈劫t抬起頭，樂觀地笑道。

　　“你……好吧?！贬t(yī)生看著他那單純的模樣，心中無數(shù)感慨也只能憋了回去。

　　就順從他心意好了，醫(yī)生安排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兒我?guī)闳マk住院手續(xù)。”

　　“嗯?！?p>　　方賢強迫自己笑了笑，又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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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后。

　　方賢養(yǎng)好了傷，順利出院。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但方賢顧不上品味這些。他看著手機上的花唄賬單，心痛不已?？ɡ飪扇f塊全花完還不夠，又向花唄借了兩千塊。

　　“唉，第一次變成負(fù)債人士，感覺走路都不自然。”難過歸難過，但人總得向前走。方賢滑動著手機，跳轉(zhuǎn)至新聞界面。

　　某男子疑似跳樓輕生，最后奇跡生還。目擊者稱：他落地的一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慢了。

　　某海島國家近期遭遇的17級臺風(fēng)竟神奇消散。據(jù)島國市民稱，在臺風(fēng)口見到了來自東方的神，是他跨洋而來終結(jié)了這場災(zāi)難。

　　我市某中學(xué)出現(xiàn)超憶者，短短半月就熟記近千首古詩。異能者已被證實真實存在！他們就來源于我們之中，隨機覺醒。

　　4月11日，魔都城市上空雷鳴交加，暴風(fēng)中心似乎有人影迎閃電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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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一條條跳動的新聞，方賢有些感慨。

　　躺在醫(yī)院的這段時間里，世界已經(jīng)翻天覆地的變化。天天看這樣詭異的新聞，他心里是不太舒服的。雖然他自己也是異能者，但卻總感覺怪怪的。因為世界已經(jīng)偏離了原來的軌跡，不再是那個熟悉的平凡世界了。

　　至于他獲得了什么能力，方賢眼神微微一怔，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副面具，這便是他的異能力。

　　起初他以為只有透視，但在住院的時間里，他真正的能力才浮出水面。這個能力的名字叫作“伴生面具”；顧名思義，就是有生俱來的一樣。

　　面具上有九條紋路，代表著九個層次。每成長一層，都會解鎖一些額外的能力?，F(xiàn)在是亮起半條的狀態(tài)，所以方賢的身體被強化，也獲得了透視的能力。而想要繼續(xù)開發(fā)，就需要一些特殊的契機了。

　　異獸，詭異的建筑……方賢看著新聞，也許契機就在這里。

　　異能覺醒，牽連修行者現(xiàn)世了？

　　政府高層成立了特殊協(xié)會，還要為新生代創(chuàng)辦超凡學(xué)院？方賢看完今早發(fā)布的新聞，放下了手機。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感覺自己已經(jīng)跟不上時代了。

　　“真是物是人非吶……不管了?，F(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賺手術(shù)錢，順便開發(fā)下面具。”

　　“我得先活下來，然后變得更強大?！?p>　　方賢想了想，狠下心做出一直猶豫的決定；要不還是輟學(xué)吧，畢竟時間不多了。想到這里，方賢朝公交站臺走去。

　　一小時后。

　　暮城中學(xué)，高三12班。

　　方賢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他看了看里面，還是熟悉的那群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嚴(yán)老師身旁多了個人。

　　那名沒穿校服的少女，可能是往屆的畢業(yè)生吧。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往屆學(xué)生回母校來做考前動員。

　　方賢深吸一口氣：“報告。”

　　老師回過頭：“進來?！?p>　　方賢走進教室。他沒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徑直走上講臺：“嚴(yán)老師，我想輟學(xué)?！?p>　　話音落下，教室里短暫的靜了兩秒鐘。

　　所有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別鬧，說正事呢?！眹?yán)萬寧揮了揮手，示意他回座位去。

　　“我認(rèn)真的，這次回來就是告?zhèn)€別。”

　　方賢環(huán)視了一圈，又看了遍這個熟悉的地方。

　　講臺上被沒收的那摞小說，教室后面空桌子上那永遠(yuǎn)也改不完的作業(yè)，還有自己那張桌面比臉還干凈的桌子……

　　這似乎，就是自己三年的青春吧。

　　他和同學(xué)之間的關(guān)系不算好，所以更不存在什么不舍得。

　　“走了?！?p>　　方賢掉頭就走。

　　所有人都被他的這番操作驚呆了。

　　形如流水，一氣呵成。

　　而站在萬寧身旁的少女，看著方賢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她試探性的問道：“同學(xué)，等一下。請問你是異能者么？”

　　方賢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臺上的少女。

　　“是又如何？”

　　這往屆生問這個干嘛，方賢心里想道。

　　“那你先等等，我們聊一聊可以嗎？”少女走下講臺。

　　方賢有些迷惑。

　　“你一個往屆生，跟我有什么好說的。”

　　少女微笑著搖搖頭。

　　“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不是往屆生，我是來自帝都天府中學(xué)的交換生?！?p>　　哦？大城市來的。

　　方賢心中微動。

　　“好，聊聊也可以?！?p>　　少女點點頭，回頭看向萬寧。

　　“嚴(yán)老師，我們出去了，就不打擾您上課了?！?p>　　萬寧撓了撓頭，看了一眼方賢。

　　“唉，去吧去吧。”

　　得到回復(fù)后，少女朝教室外走去。方賢朝萬寧咧嘴笑了笑，跟上了少女。

　　這時，臺下的同學(xué)開始竊竊私語。

　　“哼，病秧子?！?p>　　一個聲音傳來，方賢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同學(xué)，頭發(fā)濃密長得像熊一樣。他叫趙恩華，是這個班的副班長。平時班里就跟方賢不對付，這種時候更不可能放過挖苦他的機會。

　　“切，黑猩猩?！狈劫t回敬了一句便走出教室，任憑其在身后抓狂。

　　離開的這一刻，他感覺從未像這樣輕松過。

　　輟學(xué)屬實無奈，但也不一定是壞事。畢竟過去無法改變，未來也不可否定。況且現(xiàn)在還成了異能者，擁有面具這樣特殊的能力。

　　就算現(xiàn)在還得為生存奔波，但他并不在意過程的艱辛。一旦生活給了喘息的機會，那自己一定可以改變這一切！

　　陽光照進走廊，方賢感受著這一絲溫暖；他緩緩抬起頭，微瞇著眼望向太陽。

　　“我從黎明中來，留給世界的只有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