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混亂的記憶終于停止，畫面如同破碎的鏡子片片散落。那份寂靜的孤獨(dú)感還在持續(xù)，被封印的感官也沒有得到恢復(fù)。
方賢回到了原地，但安琳和星雨兩人卻不見了；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他，綿密的雨水落了下來。
宮殿的大門緊閉著，宮殿里坐著一個古老的靈魂。他的眼瞳呈現(xiàn)金色，正默默注視著祭壇后的方賢。
他是記憶的主人，也是禁地的主人。他已經(jīng)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卻在方賢闖入皇宮的那一刻蘇醒。
許久許久，金色的瞳孔變淡。
方賢感覺心口的壓抑一松，便聽到雄厚沉穩(wěn)的聲音從宮殿中傳出：“凡人，感受朕的孤獨(dú)，你痛苦么？”
聽到這個問題，方賢愣了愣。
孤獨(dú)，痛苦？那宮殿里說話的……難道是秦王？剛才的記憶太混亂了，只是感到些許頭痛。自己，該如實回答么……
在思索片刻后，他搖搖頭說道：“有些感受，但不夠深刻。”
“嗯？”
聽到這樣的回答，宮殿里的人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你很誠實?！?p> 一束金光從大門中射出，照亮了祭壇上的青銅鼎。
“你想要過去，朕可以給你一個機(jī)會。”
話音落下，方賢頭開始昏沉。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眼前的畫面就變得模糊。
“朕統(tǒng)一了天下，朕開啟了一個時代。朕的過去太長，沒法讓你從頭經(jīng)歷。但朕可以給你關(guān)鍵的那段歷史，若能讀懂朕便讓你過去?！?p> “你只有一次機(jī)會，讓朕看看你的覺悟吧?！?p> ……
方賢被丟入記憶的洪流中的，走進(jìn)了那一段段相隔千年的歷史。
平叛亂，掃六國，統(tǒng)一度量衡，開創(chuàng)帝制，北擊匈奴，修建長城……
每一個選擇都是難如登天，每一次成功也是那般耀眼；一切仿佛都是夢境，一切仿佛都盡在眼前。
世人不懂，站的角度也不同。他遭無數(shù)人怨恨，遭無數(shù)人嫉妒；無數(shù)人想殺他，無數(shù)人想代替他。可身為一代君王，又有幾人能懂他的痛苦呢？
越是清醒者，背后越是坎坷。晚年的他不是無能，而是累了……不想爭了。
那個時代，懂他的人太少了。正是因為太孤獨(dú)了，才會讓自己去了解他嗎？
方賢睜開眼睛，臉色無比平靜：“秦王，你的過去的確很長。我不能保證感同身受，但也讀懂了你的孤獨(dú)?！?p> “世人多數(shù)都是愚蠢家，他們愚昧又貪婪。而您鎮(zhèn)壓一個時代，扼殺了逆流與亂黨。世人對此評價褒貶不一，但我認(rèn)為您并沒有做太多錯事?！?p> “您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時代。為統(tǒng)一天下付出無數(shù)心血，您并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也許有過糊涂的時候，但這千年來應(yīng)該也想明白了。”
“畢竟時代就是一場風(fēng)暴，身為‘先驅(qū)者’是沒有太多時間考慮完美的選擇。千秋萬載以來，沒有誰能真正意義上做到善始善終?！?p> “而我們都在做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事，對么。”
靜。
大殿中，秦王金色的瞳孔再次亮起。他冷漠的臉上面無表情，但抓著令牌的手卻在微微用力。
這少年說的很大膽，并沒有對自己產(chǎn)生隔閡；雖然有些話很蒼白，但的確是最真實的處境。
他活了上千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無論是在哪個時代，能活清醒的都只有少數(shù)人。而敢于說出口的，更是寥寥無幾。
當(dāng)然，那些都是很生硬的道理。最讓他在意的，還是方賢最后一句話。
做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事，不隨時代洪流游蕩。能看明白這一點的，才算得上真正的智者。
皎潔的月光下，秦王抬起手中的令牌。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他冷漠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而宮殿之外，方賢還默默站在祭壇前。在耐心的等待后，終于迎來了結(jié)果。
秦王接著他的問題回答道：“對，這才是成為先行者的關(guān)鍵。你講的不錯，朕對你很滿意?！?p> 話音落下，宮殿的大門突然敞開。一塊令牌飛了出來，方賢連忙后退將其接住。
“這是‘秦王令’，開啟祭壇的鑰匙?！?p> 方賢抬頭望向?qū)m殿，可里面卻空空蕩蕩。他覺得有些奇怪，于是試探性的問道：“秦王？”
秦王的聲音沒有遲疑，憑空在宮殿中響起：“你我不存在于一個時代，你看不到我很正常。開啟祭壇繼續(xù)你的路吧，我們終有一天會見面?！?p> 方賢知趣地點點頭，彎腰拱手說道：“好，那就不打擾您了?！?p> 隨著大門關(guān)上，方賢再次睜開眼睛。這一回他終于離開幻境，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
此刻，只見皇宮的圍墻上站滿惡靈。它們那無神的眼睛，詭異地盯著祭壇的方向。不約而同的默契，似乎是等待著什么儀式的開啟。
原本在前面的星雨，也不知從何時退了過來，她垂下頭撐著楓葉傘，默默站在旁邊等待著。而另一旁安琳的臉色也不太好，顯然和自己一樣是剛剛醒來。
“你們醒了，扛過帝王威壓了么?！毙怯昊剡^頭來，試探地看著兩人。
帝王威壓？
“剛才那窒息的壓迫感，就是帝王威壓嗎？”安琳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地說道。
星雨輕輕點頭，又抬頭朝祭壇望去。
見關(guān)注點落在祭壇上，方賢有些摸不著頭腦：“發(fā)生什么了？”
星雨不動聲色，平靜地說道：“你們運(yùn)氣比較好，剛好趕上了壺中城百年一次的規(guī)則重置。我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離開這里，之后整座禁地會進(jìn)入長達(dá)一個月的封鎖?！?p> “在那期間，所有的規(guī)則都將失效。惡靈和封禁之地都不再受限制，這里會演變?yōu)檎嬲纳麉^(qū)?！?p> “而據(jù)史書記載；每百年的時限可能存在誤差，但規(guī)則重置的儀式固定在皇宮的祭壇開啟。千百年來的數(shù)個時代，很少有人敢前來皇宮；這也導(dǎo)致從來沒有人，能親眼見證這個時刻。”
“今日闖入這里的我們無疑是幸運(yùn)的，因為我們將有機(jī)會見證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你們是否愿意留下來，和我一起做時代的見證者呢?！?p> 話音落下，二人沒有回答。安琳在等方賢的答案，而方賢卻是在思考。
規(guī)則重置，生命禁區(qū)，祭壇開啟……
方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緩緩抬起了左手。只見手掌中心的位置，有金色的字跡若隱若現(xiàn)。
看來秦王在幻境送自己的東西，真的被帶到現(xiàn)實中來了。隨著“秦王令”的出現(xiàn)，他終于搞明白了前后的聯(lián)系。
他抬頭看向青銅鼎，帶著一絲惆悵說道：“可能……我做不了這個見證者吧。”
“為什么，你害怕了？”星雨疑惑地問道。
“不?！狈劫t搖了搖頭，身形化作殘影消失在原地。
他抬著左手，出現(xiàn)在祭壇上。青銅鼎在觸碰到秦王令的那一刻，表面的符文頓時浮現(xiàn)出來。
無形的規(guī)則開始震動，圍墻上死靈的目光也發(fā)生變化。只見以祭壇為中心，一座巨大的法陣逐漸生成。
方賢緩緩扭過頭來，臉上竟憑空出現(xiàn)一副貓臉面具。面具下他帶著微笑，淡淡地開口道：“因為我是實踐者?！?p> 話音落下，整個禁地像是有什么破碎的一般。那地震般的動靜，瞬間就傳遍了壺中城的每一個區(qū)域。
這一刻，無論是探險者還是亡靈。都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事，齊刷刷地朝著皇宮的方向望去。
內(nèi)城大門口，一行人會和。
“你們收獲怎樣？”周南河看了看兩人問道。
安然嘆了口氣，看了眼旁邊的男生說道：“還行，小磊得到了一把弩槍。應(yīng)該是天境以上的寶物，我們這趟算是沒白來?！?p> 周南河點點頭，“那是挺不錯，賣給那些商會足夠賺一筆了。星雨呢，她還沒回來嗎？”
安然搖搖頭，回頭看向遠(yuǎn)處說道：“她有楓葉傘，應(yīng)該是深入皇宮那邊了?！?p> “好，那我們再等等……”
話音未落，地震襲來。
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身形就被震的踉蹌不穩(wěn)。剛想要說什么，就看見遠(yuǎn)處一道萬丈光束沖天而起。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三人都驚地一時說不出話來。那無比耀眼的光芒，幾乎照亮了禁地的每一個角落……
過了很久，周南河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臉色發(fā)白，有些結(jié)巴地說道：“什么動靜，怎么回事？”
那個方向，是秦王宮？！
……
畫面回到方賢這邊。
看著腳下被照得一片晝亮，他自己也是麻木地站在原地。他有些不敢回頭看，因為他不知會面對怎樣壯觀的景象。
他只知道，腳下的法陣并非限制在祭壇中，整個皇宮都是法陣籠罩的范圍。原來方貝沒有騙自己，整座皇宮當(dāng)祭壇的確很巨大……
由于他戴著面具，呆滯的神情并沒有顯露出來。而下面的兩人，變換的臉色則尤為豐富了。
星雨瞪圓了眼睛，小嘴張得老大。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已經(jīng)顧不上形象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現(xiàn)在的方賢變化如此之大。他突然就跑到祭壇上去，憑一己之力顛覆了規(guī)則。很明顯他剛才已經(jīng)獲得了某種傳承，可他到底憑借什么得到秦王認(rèn)可的……
一旁安琳眼中則泛著光芒，她由衷的為方賢感到高興。面對這個曾經(jīng)帶自己走出黑暗的社友，她也無數(shù)次為對方祈禱有更好的未來。
被兩人這么盯著，方賢嘴角尷尬的瘋狂抽搐。他什么都沒有做啊，這都是秦王令的力量。他也只是嘗試開啟祭壇，哪知道會造成這么大的動靜。
時間容不得他思考更多，臉上的面具開始閃爍起來。是方貝在另一頭接引他，法陣要開啟前往水晶之城的通道了。
見此情形，他連忙開口說道：“安琳，快上來。”
“好?！?p> 安琳乖巧地點點頭，輕輕地走上了祭壇。那法陣的結(jié)界剛要阻攔她，卻被方賢的面具壓了下去。
將安琳接上來后，方賢看向下方還在呆滯中的星雨。隨即沖她露出微笑，揮了揮手告別道：“星雨，謝謝你送來夏門的邀請?！?p> “我會好好考慮的，保重。”
話音落下，星雨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兩人被光束包裹住，一點點消失在了其中。
而在壯麗奢華的秦王宮中，一對金色的眼眸淡定地看著這一幕。
等方賢兩人的氣息消失在祭壇上后，他才緩緩閉上眼睛等待另一位客人的到來。
黑暗之中，有無數(shù)神秘的法則流轉(zhuǎn)。只見空間如水流般泛起漣漪，一道黑影緩緩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