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走廊里,兩個“幽靈”靜靜站在門口。
看著病房里滿目悲哀的場面,很多事情也漸漸能串聯(lián)起來。
疾病害慘了太多人,完整的家庭就是這樣被逼上絕路。哪怕在老實善良的人也扛不住,都想在這殘酷的現(xiàn)實中尋得一線生機。
只是,沒有光明的前路擺在面前選擇。
人注定要變成自己討厭的模樣,一步步偏離原來的生活軌道。哪怕知道不能善終的結(jié)局,也不得不舍命咬緊牙關……
這是家人的羈絆,也是追隨大多數(shù)人一生的痛。
一代代人懷揣著憧憬與希望,最終卻只能走向凋零的結(jié)局。
也許會懷疑,可有誰敢賭上明天?寧愿接受天命的安排,也不敢忤逆內(nèi)心的脆弱。
沒有未來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方賢的目光暗淡下來,靠著門一點點滑下來。他喚出生命羅盤出現(xiàn)在手中,盯著上面搖晃的指針一言不發(fā)。
“這是什么?!鼻嚆憘?cè)頭看向他問道。
方賢苦笑了一聲,隨口說道:“逆轉(zhuǎn)生死的鑰匙?!?p> “說的還挺玄乎……你干嘛?!”青銘瞪大了眼睛,卻看到一股股生命力順著門縫鉆進去。
方賢轉(zhuǎn)動著羅盤,眼神無比空洞地地笑著。
“你笑什么,怎么一聲招呼都不打?!?p> 被青銘推了一把后,方賢才晃動身子回過神來。他抬頭看到對方臉上的不解之色,嘴角這才咧了咧說道:“不干嘛,就想做點好事?!?p> “你可真行。”
青銘翻了翻白眼,心想怎么攤上這么個同門。他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就是覺得這家伙傻得可憐。
“強行改變他人命運,會沾染因果報應的。你就不怕……”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說?!?p> 方賢收起羅盤,重新站了起來。他看著病床上的秀清,又看向角落里的夏禾。
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閃過,隨后他失落地低下頭說道:“什么因果不因果,我這種爛人還怕因果……總之孩子是無辜的,她不能失去這個家。”
“得,我白說?!?p> 青銘無奈地搖搖頭,抬腿向一旁挪了挪。“出了事,跟我可沒關系。既然你一意孤行,到時候別后悔?!?p> “哈?!?p> 方賢笑了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看著小女孩的背影,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堵在胸口……
終究是放不下過去,要拿什么才能平息。
病房前的倒計時在流逝,難卻的愛意卻在加深。
大叔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可是眼前的遺憾又該怎么辦呢。
無法形容的感受,無法掩蓋的悲傷——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越是清醒,越是孤獨;這份痛苦,藏在最深處……
“滴答,探病時間結(jié)束。請家屬盡快離開病房,為病人營造良好的休息環(huán)境。”冰冷的金屬提示音響起,也切斷了一個父親最后的念想。
帶著依依不舍,他和女兒走了出來。
大叔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臉上掛著兩抹淚痕。他整個身心都麻木不仁,一路僵硬地走到醫(yī)生值班室門口。
“白醫(yī)生,白醫(yī)生——”他抬起沉重的頭顱,用沙啞的聲音喊道。
一個戴眼鏡的白大褂抬起頭,看了看他便放下手中的方案。和周圍的同事安頓了兩句,他帶著小跑推開了值班室的門。
“胡秀清家屬是吧,剛探完病房。來里面坐,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聊聊……”
“不了,就在這說?!贝笫逅砷_女兒的手,摘下臉上的防護眼鏡和口罩。
他目光渾濁,嘴角有些干裂。蠟黃的臉色像是病人,聲音也充滿無力感:“我的妻子,她還有救嗎……”
白醫(yī)生愣了愣,回頭看向桌上的方案?!斑@個,我該怎么跟你說呢?!?p> 他回過頭來,皺起眉頭臉色微沉。在思索了一陣后,才吸了一口氣說道:“先生啊,你要知道。重癥監(jiān)護室門口,一般有兩類人?!?p> “一類人在那期盼著有奇跡。”
“另一類人期盼著大夫早點說放棄。”
“我們是救死扶傷的醫(yī)生,當然不可能說蒙騙家屬什么的。主要是,咱不能說的那么直白。不然……”
“誰的心里都不好受。”
“有救沒有救,概率這種東西不好說。癌癥晚期能拖這么久,其實也挺艱難的。雖然沒什么太大可能好轉(zhuǎn),但堅持治療總比沒有好。”
“具體哪一天,會到徹底惡化的地步??赡懿怀鲆粋€月吧…但我們上個月也是這么說的。您妻子的意志力驚人,這也是臨床鮮有看到的?!敝v到這里,白醫(yī)生也不由有些感慨。
他又停頓了片刻,才拍拍大叔的肩膀說道:“我們也希望能救回病人,所以加班加點的研究方案??墒?,痊愈的病例實在太少?,F(xiàn)在的情況,只能交給天意?!?p> 話音落下,大叔臉上并沒有掀起太大波動。
他也深知妻子的情況,所以整理好思緒默默問道:“意思是還有希望,但沒什么可能對吧?!?p> “哎,是這個意思。您心里也不要有負擔,生活還得繼續(xù)……”白醫(yī)生將手放下來,看向一旁的夏禾。
大叔沉默著,久久沒有再開口。
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卻又慢慢回過神來。
他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開口說道:“好,我明白了。”
接著他看向一旁的女兒,緩緩將其推到白醫(yī)生面前。在白醫(yī)生疑惑的目光下,他向后退了退才繼續(xù)說道:“我上廁所洗把臉冷靜冷靜,你幫我看一下女兒?!?p> “行,沒問題。”醫(yī)生點點頭,將夏禾招呼了進來。
大叔見狀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夙愿,渾身一輕轉(zhuǎn)身便消失在走廊中。
……
不久之后。
前往廁所的方向,大叔卻突然掉頭。
他來到樓梯口,突然就笑了起來:“都他媽逼我,逼老子發(fā)瘋。好啊,哈哈哈哈哈……”
他跪倒在地,神色又變得悲傷。
“不公平,”大叔咬著牙,一拳狠狠砸在墻上。鮮血順著白墻流了下來,他恍惚之間抬起頭來:“真他媽不公平。還要我怎么做,把所有人都殺了么……”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如雷貫耳從上方傳來。
“郭有福!”
“你發(fā)什么瘋?你要殺誰!”
“誰?誰在說話?!?p> 聽到有人叫自己,大叔連忙回過。尋遍整個樓梯口的各個角落,才看到靠在墻邊的青銘。
“關你屁事?!贝笫迤沉怂谎?,轉(zhuǎn)身就要下樓梯離開。
誰知剛回過頭,就撞到了方賢的身上。
“你,你們……”
方賢俯下身,剛想要伸手拉他起來。哪知大叔放不下戒備心,直接一連后退靠在了墻上。
“你們要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這……這里是醫(yī)院,你們不要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