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蕙手里還提著準備下樓扔的垃圾袋,往下走了幾步。
“老李,你回來了。”金蕙跟李遠山熱絡得打招呼。
她以前也是紡織廠員工,就住在樓上,整層樓的人家里幾口人幾只貓她都能背出來。
用好奇中夾雜著一些詢問的眼神,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李齊齊。
“老李啊,我記得你女兒現(xiàn)在在上小學吧?”金蕙的聲音又細又尖,震得耳膜疼,“這是誰啊,她跟你回家???”
話里有話,李齊齊估計今天要是不跟她解釋清楚,明天這八卦的大喇叭能傳遍整個社區(qū)。
李遠山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結巴指著李齊齊說道:“啊……這個……這是……”
“金阿姨!”站在一旁的李齊齊突然一嗓子沖著金蕙熱情大叫,把金蕙和李遠山都嚇了一跳。
她走上前兩步原本想拉住金蕙的手以示親切,看了一眼金蕙手上的垃圾袋,又把手縮了回去。
“金阿姨不認識我了?我呀!我!”李齊齊中氣十足指著自己的臉,“小時候您抱過我的,我爸一直說您年輕時候特別漂亮!”
李遠山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
金蕙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倒確實有點眼熟,就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李齊齊這招先發(fā)制人,一下子就堵住了金蕙的嘴。此刻她正咧嘴笑,朝金蕙眨巴眨巴眼睛。
“啊!你就是那個,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廠里排球隊老王那閨女小七對吧?”金蕙也跟著笑。
她一笑起來,臉上的肉就容易堆成褶子。
“對!對!”李遠山也提高了音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三個人在唱山歌,“就是老王的女兒,來上海玩幾天,讓我?guī)椭疹櫼幌??!?p> 金蕙原本還想聊天,一想起來自己完全不記得眼前的姑娘。怕露餡,她匆匆又寒暄了兩句就下樓去。
“金姨?!崩铨R齊叫住她,指著垃圾袋下意識就說,“您這沒垃圾分類?”
“?。俊苯疝ヒ苫蟮靡煌犷^,“什么分類?這小丫頭,還挺講究。”
李齊齊脫口而出的瞬間就意識到不對,上海垃圾分類是前兩年才敲鑼打鼓列入了管理條例。
那一陣每家每戶小區(qū)都有帶紅袖章的志愿者在推廣,宣傳得可廣了。
可自己現(xiàn)在此刻是七年前,那時候還沒這么大陣仗。
李齊齊縮了縮脖子,一溜煙跑回了屋子里。
李遠山住的家屬院,還是他年輕的時候廠里分配的。
修修補補用了二十多年也沒裝修過,家里有幾個老物件比李齊齊年紀都大。
李齊齊對這個房子沒什么印象,她很小的時候就搬去新家。她坐在鋪著透明軟墊的餐桌前,眼神小幅度觀察周圍的物件。
家里擺著很多的老物件,時間仿佛靜止在了千禧年前后。
墻上貼著一張已經褪色的仙劍奇?zhèn)b傳海報,大紅色的熱水壺就放在電視柜旁邊,日歷還停留在上個月沒撕。
李齊齊覺得新奇,眼神又轉電視柜臺上??吹缴厦嬗幸粡堃患胰谛r候的照片,旁邊擺著她爸媽的結婚照。
她抿了抿嘴,把目光收回。
腦海中閃過自己小時候問媽媽為什么要離婚?
“感情不和?!焙啲帥]拿哄小孩的方法騙她,直接說道,“我和你爸爸過得互相都不開心,就分開了?!?p> 感情不和還把結婚照放在這么顯眼的位置,李齊齊瞥了瞥嘴。
李遠山感覺從進屋開始就一直在忙里忙外,在廚房發(fā)出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拿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和檸檬水走出來。
“吃飯了沒?”李遠山問她,完全忘了李齊齊剛吃過一個他給的漢堡。
“來之前沒吃。”李齊齊因為拘謹坐得筆直,手不停在桌子底下搓揉。
“那行,我給你出門買點?!崩钸h山說著已經起身了,“生煎吃不?再來點柴爿餛飩,你小時候最愛吃的?!?p> 李齊齊點頭,說:“都行?!?p> “那你在家待著啊,別亂跑?!?p> 見李遠山出門,李齊齊一個起身走到窗邊。從三樓陽臺上確認他離開,才小心得關上窗。
皺著眉轉過身,直勾勾盯著掛在客廳前面上的日歷。
剛剛電風扇的風吹動日歷紙,李齊齊注意到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