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夢魘
蘇格蘭的貝斯的確很好聽。
川上濟覺得自己的小伙伴也太上道了些,以至于他存在性不明的良心都有些痛。
彈到一半,川上濟拿起自己的吉他,也加入進來。
輕柔的樂聲交織在一起。吉他的音階比貝斯更高,聽上去,宛如錯落的雨聲奔入地面,在空氣中激蕩起層層振音。
蘇格蘭不知道事情怎么演變成這個樣子的。雙方都默契的沒有說話,仿佛他們真的只是兩個喜歡音樂的普通人般。
“很讓人驚喜呢,影君。”一曲畢后,卡沙夏評價,“音樂總能讓人心情變好,從某種意義上,樂器是人類的外置器官?!?p> 音樂能讓人心情變好。
蘇格蘭不知道卡沙夏是否看出了什么,他只是微笑著回應以沉默。
時間有些晚了,兩人互道晚安。
在一個陌生環(huán)境里,蘇格蘭以為自己會失眠。但事實與想像中完全相反,他入睡得很快。
或許是思緒難得放松下來的原因,夢魘悄然而至。
蘇格蘭回到了天臺。
血,滿眼刺目的鮮血,涂抹著聯(lián)通他與任務大樓的地面,仿佛人體沿伸的動脈破裂,血的浪潮向他涌來,將他吞噬。
下一秒他又置身于槍林彈雨中。
依舊是血,一具具溫熱的尸體倒在蘇格蘭身邊,血水泛濫而溫熱,粘稠如泥沼,他在其中艱難前行——
蘇格蘭看見了波本,他看見了降谷零。
幼馴染的額上被鑿出一個血洞,他的神情還是生氣勃勃的。只是一雙紫灰色的眸子空洞的看著他。
“景光,你來了啊?!?p> 降谷零在他的面前下陷。血從他額上的彈孔爭先恐后地涌出。諸伏景光狼狽地撲上去,他想去拽住零的手——
但是徒勞,無數(shù)只手拉扯著他,向后拖拽,他和零的距離越來越遠——
“不要!零——!”
諸伏景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呼喊著什么,血水涌入他的口鼻,染紅他的視野——
但他仍能看見,子彈,尸體,手下亡魂怨毒的眼神,無數(shù)人搖搖晃晃地圍上來,蒼白青紫的死人面孔……
他們的嘴一張一合,從模糊嘈雜的囈語到震耳欲聾的宣判——
“下地獄吧,諸伏景光?!?p> “下地獄吧?!?p> ......
蘇格蘭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
肌肉痙攣,汗如雨下,血腥味充斥著口腔。夢境猶如一只猙獰的巨獸用獠牙撕扯他。
蘇格蘭想吐,過了幾秒鐘他才意識到,應該是自己無意識中咬破了嘴唇。
無數(shù)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里他一次次沉淪于這樣的噩夢。
一,二,一,二……呼氣,吸氣......放松,放松......
過快的呼吸讓蘇格蘭眼前發(fā)黑,他緩緩調(diào)整,公安的臥底訓練課程里包括這些。
他想起天臺,想起鮮血染紅的地面,波本燒得不成樣子的后背,卡沙夏純黑色的眼眸看著他,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洞。
還有樂器,吉他與貝斯,血粘在琴弦上只會彈出骯臟的音樂。
蘇格蘭為之前他感受到的放松,甚至少許欣悅而羞愧。
而在羞愧之中還有一種扭曲的成就感——他找到了永不松懈的辦法。
牢記這一點就夠了:
他所處之處,放眼望去皆為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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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整。
川上濟睡不著,或許是進行了現(xiàn)場偵察后攝入了大量信息的原因。他的大腦正處于高度興奮狀態(tài),不停地向他傳遞一條信息:
睡你那個啥起來嗨。
川上濟從善如流地起床。
多了位舍友,川上濟自然不能以擾民的方式嗨。他躡手躡腳地溜到客廳,打開電視,隨便挑了了一部電影看。
凌晨三點四十七分。
川上濟感覺到有人走進客廳。
這個安全屋只有兩人,根據(jù)枚舉排除法另一個人只能是蘇格蘭。
川上濟回過頭。
蘇格蘭站在房間門口,察覺到電視的微光后看向他,神情晦暗不明。
頭發(fā)凌亂,眼神呆滯,下嘴唇有創(chuàng)口,衣服上沾著汗?jié)n。
看來他的新搭檔有些認床呢。
“做噩夢了,影君?”川上濟猜測。
蘇格蘭愣了一下,如夢初醒。
他打量了一下趴在沙發(fā)上打瞌睡的川上濟和電視屏幕。
穿著帶血白衣,長發(fā)拖曳的女鬼鉆進鏡頭,把倒霉的主角嚇得哭爹喊娘屁滾尿流......
大半夜看鬼片,真的很有閑情雅致。
“還沒睡嗎?”蘇格蘭輕聲問。
“啊,生前何須多睡,死后自會長眠?!按ㄉ蠞鷳醒笱蟮亟忉專岸嘧硕嗖实囊股畈艅倓傞_始呢?!?p> “——所以是做噩夢了嗎?”川上濟再一次輕柔地詢問。
蘇格蘭沉默了半響,回答:“只是睡不著罷了?!?p> 睡不著嗎?川上濟輕笑一聲:“看來挺巧,我也睡不著。一起來看電影嗎?”
看鬼片?
蘇格蘭下意識地想拒絕。
頭暈腦脹,尚未褪去的夢魘還在耳邊竊竊私語,蘇格蘭現(xiàn)在不想看見任何與血和尸體有關的東西。
看來是對鬼片適應不良。川上濟從蘇格蘭的遲疑中分析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退出影片,有點開另一部。
紀錄片。
拍攝的是廣袤的海洋。鏡頭延伸入一片蔚藍,透明的海水里穿梭著花花綠綠的魚群。
“別忙著拒絕,影君,新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呢。”
川上濟不走心地勸說道,聲音輕的猶如夢囈?;野l(fā)青年半闔著眼睛。深淵被微薄的善意掩蓋,不情不愿地收斂起自己的真容。
都是這么過來的,別忙著拒絕。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蘇格蘭背后發(fā)毛。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的一切想法在卡沙夏的洞察中無處遁形。
拒絕,遮掩,混淆......毫無意義。
比起拒絕,更好的選擇是坦然面對,蘇格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川上濟旁邊。
川上濟按下播放鍵,他沒有開聲音。
日光下澈,金色紋路在滿是細密白沙的海底游走。鏡頭從珊瑚里穿過,驚走橙色的熱帶魚群。
蘇格蘭通過余光打量川上濟,后者蜷縮在沙發(fā)里,瞇著眼睛,似醒非醒,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
比起人,他更像是某種無生命的物件。
蘇格蘭收回目光,他將自己沉浸在蔚藍色的海洋里。
強打起來的精神逐漸渙散,一成不變的藍色水光過于催眠。在他身邊,川上濟的存在感又低得猶如影子。
蘇格蘭不斷提醒自己,卻還是在睡意中敗下陣。
極具誘惑力的黑暗襲來,蘇格蘭睡著了。
普里姆算法
不知道該說什么。 祝大家昨天的情人節(jié)單身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