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長街南有一李氏果子鋪，一夜有官盧東海醉酒回，路過果子鋪時聽得鋪中有女子低聲輕泣，又聽慌張拍門，命仆人查看，仆人打燈窺探，見鋪中并無人影，又拍門呼人，片刻有粗漢取板開門，見是官，慌忙拜之，盧東海疑其藏女，與仆進屋查之，見室中果子柜臺，一覽無遺，粗漢睡于后屋門板，并無女子。疑晚靜錯聽，又醉酒身乏，遂領(lǐng)仆人回府，翌日有商客答謝，請宴望山樓，本想推辭，奈也請縣知，不好推辭，晚收拾起身，見客紛紛皆至，客套平常，請酒幾巡，商客請戲，有南戲班演出，喧鬧半夜方散，東海又醉，出恭后院，出時有風(fēng)，不覺頭暈眼散，忽見院中樹下坐一女子，輕聲喚之。東海以為戲子搭官，套路圈計，擺手拒之，女子又起身輕喚。東海趨前，見其素靜貌美，剛想搭話，屋中有仆喚其名，回首應(yīng)之，再轉(zhuǎn)身不見女影，院中月光皎潔，四處安靜，回身進屋，又拜謝幾人，辭別而出，東海覺頭暈無法駕馬，命仆人牽馬先去，自散步回，剛?cè)肷钕?，感身后有聲，扭頭看之并無人也。不覺肩重，疲勞瞌睡，聽遠處有更夫敲更，想喚其引路，又見迎面走來幾人，打燈相迎，東海以為家中仆人，又覺陌生，與其搭話，幾人只顧低頭走路，并無回聲。不時到府，幾人立于街旁，有婢出，見東海忽大聲驚叫，受嚇而跑，東海詫之。又呼老仆，老仆出，見東海破口大罵，臟言穢語，東海以為其偷酒瘋癲，欲斥罵之，老仆又回身端尿盆潑之，東海怒，滿身污穢，忽又感肩頭輕松，昏昏睡去。翌日大早剛醒，有婢端晨飯食，夫人坐于側(cè)，東海問老仆事，欲懲戒之，夫人道其言差亦，昨日要不是老仆驚智，大事不好也。恰老仆至，跪拜請罪，東海問昨日事，老仆道：昨日小婢秋月大叫有鬼，我從側(cè)房出看之，見老爺雙肩坐有女子，身后立有幾人，皆雙眼無神，清風(fēng)飄飄，又近前知是紙扎人也。知肩頭為鬼，大罵之，女子只是看我癡笑，我聽老道說鬼嫌穢物，將尿潑之，女鬼捂鼻而逃。東海驚，想是昨日院中女子，老仆又引其至門前看之，見門前墻邊立有幾個紙人，前一人打著燈籠低首，似昨日背影。命老仆拉去燒之。幾日推宴，夜不出屋，七月，一夜剛睡，衙中有捕快報案，言城南有尸，遂起身與其而去，至案發(fā)地，見一男子被殺，脖頸受刀傷，血枯竭而死，命捕快拉入衙門明日再做計較，又覺死者面熟，近前看之，見是早日晚李氏果子鋪粗漢也。遂率捕快眾人搜查之，見店鋪緊閉，喚鄰人問之，鄰人道鋪子兩月未開，老李一家也無蹤影，以為有急事回鄉(xiāng)去也。又問是否有看鋪粗漢，皆言無伙計也，此鋪只有老李一家支撐，勉強糊口而已，并沒請人。命人破門查之，鄰人道老李前后兩院，前院生意后院居住，至后院幾屋，見屋中并無人也，收拾整潔，時衣床鋪皆在，不似回鄉(xiāng)，又去廚中，見鍋中燉有羊肉湯，已酸臭生蛆，似放多日。鄰人言其家中除老李外有一妻一女一幼子。今日憑空不見，議論紛紛，東海令其散，翌日又至查案，捕快見院中有一窖，小門緊鎖，命破之，幽室黑暗，打火察之，見地窖中有五個大缸，東海掀看，見缸中皆腌菜也，出，又思即是腌菜，何必上鎖，令左右破一缸，缸中倒出一人，手腳被綁，口中塞滿粗鹽，喚鄰人認之，言老李也，遂將三缸打破，老李妻兒小女皆在，尸在腌菜下掩蓋，又灑滿粗鹽，味道不出，東海拉老李小女出窖看之，見其肥胖，不是那夜女子也。不解，又命把最后一缸打破，果倒出女子，赤身裸體，女子清瘦嬌美，不似平常人家，又傳家中老仆認之，果是鬼女也。左右鄰人皆道不識，東海調(diào)衙門失蹤案件，見有阿克蘇棉商楊勝報其女探親失蹤，修信傳之，月底楊勝至，天氣雖熱，而尸體被粗鹽腌過，不易腐爛，開棺視之，果是其女，撲棺痛哭，言定是奴仆憨四所為，當時看其憨癡，令其送女，才會出事。東海思粗漢尸體，又讓其認之，果是其尸也。楊勝領(lǐng)其女回。老李家中無人，官出資，請鄰人操辦葬之。因院有兇案，丟棄荒落。漸至中秋，一夜有迪化官差辦，晚宴請之，東海醉酒，又請妓唱，弄東江月唱之半夜，仆人請回，左右留之，東海令其回府回話，道晚回，仆人去，東海托言有尿，出門躲之，至小巷處，忽又覺肩頭漸重，知鬼上身也，果然又有四人打燈，低頭相送。東海心懼，只顧急走，聽身上人搭言：我腳不能沾地，累你也。東海聽是女子，想缸中尸體，不覺一身冷汗，口中答著是是，雙腿哆嗦不停。女子又道：今日纏你，是要訴說清楚，那日至喀什已晚，我去果子鋪買禮，令憨四去馱綢緞，好至姨家走親。果子鋪老賊男見我色美，引后室托言取新炸果子，將我拖入后窖奸之，又怕妻女見到，將我勒死藏于菜缸中，其妻女小兒去城中聽戲，院中無人，老賊男心不死，又將我尸體扒光奸之，憨四來尋，老賊男托言已去，憨四至姨家打聽，不曾至也，知賊男托慌，晚翻墻至院中，將賊男小兒綁之，威脅殺死，問賊男我下落，老賊男懼其男苗斷根，領(lǐng)其看尸，憨四見我已死，萬念俱灰，將老賊男一家殺死藏于缸中，事后驚嚇，躲于前鋪住下，白日與我閑話。晚睡于前鋪，前幾日你過街，我知鳴冤在你，以哭引之，憨四見官，驚嚇過度，七月剛過，逃至城外，又念我不舍，醉酒無度，恰遇刀客，求其殺之，刀客收其銀，砍頸殺之，我與憨四從小，我待其如兄，實則憨四愛我也。望官人明之，寄信與我父說明，將憨四葬我墳旁為伴。東海聽其言，也不覺心傷，頷首答應(yīng)，只覺雙肩又輕，已至府院，左右四人忽立不動，恰老仆擔心接應(yīng)，東海喚其前來，打燈照之，左右皆紙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