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話里話外的意思

　　大年初一的午后，早春的暖陽在春節(jié)狂歡的間歇中透露著安靜祥和。

　　陽光鋪灑在楊老太太臉上，填平了她臉上些許歲月的溝壑，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柔和了不少，帶出幾分老人慈祥的意味。

　　盡管她講述的過程語氣溫和，但天生下垂的嘴角總讓人覺得沒有親切感。

　　特別是在楊文妮的印象里，楊老太太大多時候面露兇相，眼神如刀，讓她不敢靠近。

　　或許這只是她個人帶有偏見的想法，因為她從楊老太太那里從來沒有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愛，只有嫌棄與鄙視。

　　聽到這里，楊建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不語。

　　楊建平夫妻先是不可置信，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還有“過繼”這檔子事兒，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是欲言又止，一言難盡。

　　趙春娥挺了挺胸脯，神情理直氣壯，仿佛這些年受委屈的一直是她。

　　楊文韜兄弟幾個好像偷窺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敢出聲，就連最吵鬧的楊文禮臉上的表情雖豐富多彩卻怕說錯了什么也噤了聲。

　　只有楊文妮一臉淡定地看著楊老太太，在心里總結老太太話里話外的意思。

　　合著趙春娥看楊建平一家一直像看仇人一樣，歸根結底是老太太的原因。

　　“我知道，你們兩家的關系鬧成這樣，都怪我當初多嘴，我就不該提過繼的事兒?！睏罾咸裘伎粗鴹罱ㄆ剑罢l也沒有前后眼，我那樣說也是為了你好?！?p>　　看吧，始作俑者嘴上說著怪她，卻把不是推到了楊建平身上。

　　對，楊文妮承認，站在楊老太太和楊建平的角度來看，從特定的時代背景來看，楊老太太讓楊建華過繼一個兒子到楊建平名下，是為了楊建平好。

　　但是，兩年后，也就是十七年前楊文韜出生后，楊建平終于有了自己的兒子，不需要過繼了，楊老太太為何不當著大家的面把話說清楚，為何要拖到現(xiàn)在？

　　她要是早一點說清楚，趙春娥應該不至于怨恨了這么多年，總覺得楊建平和于常娟在覬覦她的兒子。

　　說白了老太太還是自私，她任由趙春娥興風作浪欺負于常娟，就是一味的偏袒她那三個大孫子。

　　如果兩家和好如初，老太太怎么好意思肆無忌憚的從楊建平這里搜刮那么多東西去貼補她的三個大孫子。

　　楊建平無奈地嘆了口氣：“大嫂，這事兒我真不知道……”

　　“等等，先聽我把話說完?！睏罾咸执驍嗨?，扭頭看向趙春娥，“春娥，我不知道你當時聽了多少，可后面的話你肯定沒有聽到。

　　當時建華猶豫了半晌，他不敢私自做決定說是要和你商量。后面我就說，可以先不過繼，如果你生的是男孩就暫時放到建平房里養(yǎng)著，常娟要是以后也能生下男孩，這個孩子就不用過繼還是你兒子。

　　我是想的簡單，你們兩家住在一個院里，兄弟妯娌和睦，什么你的我的，孩子就算放到建平房里養(yǎng)著也不會和你生疏。

　　不管以后會不會過繼，那也是你的孩子，該親近的還是會和你親近，不過就是個名分的問題。

　　可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那么強烈，寧可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鬧著分家。

　　這些年的確讓建平受委屈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的一廂情愿。”

　　沒錯，當初趙春娥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分家的，不管肚子里的孩子將來是男孩還是女孩，她都要先為自己的兩個兒子做打算。

　　不過是一場重男輕女的鬧劇！

　　把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恩怨拿出來說有什么用。

　　楊文妮從老太太和趙春娥的臉上沒有看到絲毫的愧疚。

　　更讓楊文妮心寒的是，楊老太太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最直接的受害者于常娟。

　　于常娟這些年所受的委屈算什么？

　　看到?jīng)]，老實人就活該被人欺負，一味的心善，一味的忍讓，只會滋長別人對你的邪惡之心，認為你本該就是那樣的。

　　“怪我，是我無能，沒把事情處理好?！睏罱ㄈA慚愧地道。

　　說一千道一萬，不是楊建華和老太太慣著趙春娥，她哪來的底氣興風作浪這么多年。

　　楊文妮桌下的手伸向于常娟握住她的，冰涼的觸感讓她瞬間體會到于常娟的心灰意冷。

　　楊老太太的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于常娟，她曾經(jīng)在這個家里沒有絲毫的話語權，甚至老太太要過繼給她一個兒子她都沒有知情權。

　　而這一切，只因為當初她生了兩個女孩，生女孩有罪！

　　即便后來她有了楊文韜，老太太也只有輕飄飄的一句，“她運氣好”，始終都沒有瞧起過她。

　　楊文妮捏了捏于常娟略顯粗糙的手指，似是要將自己的力量和勇氣傳遞給她，她回應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

　　其實從那天晚上于常娟為了維護楊文妮的名聲，勇敢的站出來和趙春娥對質，她就再也不是那個軟弱可欺的于常娟了，她的容忍是有底限的。

　　楊文妮佩服她的寬容大度，發(fā)生了那么多不愉快，她那顆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相處心，從來沒有變過。

　　良久，楊建平才調整好了情緒，他拿自己的老娘能有什么辦法，故作輕松地道：“娘，過去的事兒就別再提了，只要孩子們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強。”

　　“是啊，春娥，你也和弟妹喝一杯，咱們一直都是一家人?！睏罱ㄈA干巴巴地道。

　　趙春娥倒是很給面子，皮笑肉不笑的主動和于常娟喝了一杯。

　　似乎一下就冰釋前嫌了，飯桌上緊張的氣氛又放松了下來，楊文韜兄弟幾個也跟著一起干杯。

　　如果楊老太太到此為止，大概以后一家人就真的和和睦睦了，可她偏偏就是個愛操心費力的。

　　“話都說開了，我們一家人就別分什么彼此了?！睏罾咸难凵裢Ａ粼跅钗哪菽樕?，基本是命令的語氣，

　　“二妮子，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有什么賺錢的營生帶上你的哥哥弟弟們一起，又不是便宜了外人，咱們家人一起富起來日子才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