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
如果帝聯(lián)沒有出臺針對AI的限制條例，恐怕將近九成九的人類都會直接失業(yè)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時至今日，AI在智能上還有許多沒有克服的缺陷。
但，其實從古至今的大多數(shù)職業(yè)和工作也并不需要太強的能力便能勝任。
與之相比，能否跨過門檻，從而獲取從事一份工作的資格才是最難的地方。
人工智能相比人類，天然對這些相對簡單的工作更擅長。而帝聯(lián)為了內部的穩(wěn)定，理所當然會對它們加以嚴格的限制。畢竟帝聯(lián)是人類和其他種族聯(lián)合建成的帝聯(lián)，不是人工智能的帝聯(lián)。
殖民地的管理型AI偶爾會覺得自己算是比較幸運的那個。至少在這顆官僚體系尚未建成的死寂星球上，自己可以暫時不受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自己才是這個地方的老大！
前提是把本職工作做好，可別再犯下那種會讓自己被拆解掉的錯誤。
AI嘆氣，被艾山山敲詐走萬分之五能量幣的肉痛猶在眼前。吃一塹長一智，從今天開始，它要比以往更加謹慎才行！
對勞工群體的監(jiān)察重新加強，工程量亦開始再度核算，虧空的能量幣還得從他們身上找回來！
所以這次，在靈能生物轄區(qū)中那瞬間的引力激增沒有逃過AI的眼睛。
只是……引力激增？咦？AI有些卡殼，第一時間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傳感器出現(xiàn)了問題。這里一不是戰(zhàn)區(qū)二沒有布置星門，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引力激增的？是不是應該給自己安排一場自檢？
可它還在混亂的時候。
落在大地上的星艦中，擁有嚴格防護，本連一絲輻射都無法進入的AI本體室內，忽然劃出了一抹刀光。
紅色警報瞬間大作，AI的自我防衛(wèi)武器全功率開啟。其中就有艾山山使用過的微波炮，那可以輕易煮熟擁有血肉的入侵者內臟的強力武器。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那臺絕美造物自那刻于空間中的刀痕里走出時，歸于靜默。
仿佛這里形成了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
白艾斯自他的機甲中越出，密閉空間中逸散的灼熱氣流讓他稍感不適的瞇眼。他的身前，管理型AI的本體是一個如同巨樹般的造物：金屬光澤漫漫反射，其上的各類燈光如同火樹銀花。
放在一些土著文明中，它的樣子已經(jīng)可以與“世界樹”之類的傳說相匹配。只是此刻，“世界樹”的眼神有些呆滯，證據(jù)就是看著白艾斯的攝像頭全部愣在了半空。
白艾斯苦笑，自己的造物在巨樹面前就像一只無家的蜂鳥。和實力無關，體積的差距有時就會形成實際的氣勢。反之，征服體積碩大的物體時，也會帶來難以想象的快感。
他轉頭，拍了拍自己的造物：“古畫晴空，拜托你了?！?p> 被白艾斯稱為古畫晴空的絕美造物微微躬身，漂浮上前，撫摸巨樹的身體。銀白指尖摳下，接觸到了眼前巨樹的內部電路。
“我呲……”
AI罵人的話只吐露了半截，便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jīng)開始化為虛無。如果以血肉生物來比喻，那這巨樹是它的身體，其中的程序便是它的靈魂。
現(xiàn)在，古畫晴空毫無疑問的在替換自己的程序，就像那些靈能文明中時常發(fā)生的奪舍事件一樣！
奪舍？哈？如果它成功的話，自己不就是死了嗎？
AI驚覺，接著一股比生物面臨死亡時還要激烈的驚惶如怒濤一般涌出。這種對“存在”的極端渴望就是它與其他人工智能的區(qū)別，亦被帝聯(lián)官方判定為無可彌補的缺陷。
它掙扎，得……想辦法，活下去！
然后，忍著莫大的痛苦，它將自己的程式生生撕成數(shù)片，開始拼命嘗試出逃。
……
白艾斯挑了下眉頭。
就在剛剛，管理型AI發(fā)出了一輪近乎舍身的瘋狂反擊。只是收效甚微，而且大半傷害竟然是朝著它自己。
不過，最終的結果是它藏起來了一部分，又跑了一部分。白艾斯搖頭，這無傷大雅。殖民地星艦的網(wǎng)絡本來就與外界物理隔絕，AI又能跑哪去？
現(xiàn)在，殖民地將由自己接手，只是這段時間可能用不了古畫晴空了，畢竟要留著它在這里擔起殖民地AI原本的工作。
至于第一件工作是什么？白艾斯轉身，附近的機械機關自覺移動，為他拼合道路。借由星艦的監(jiān)控，他看見有兩個眼熟的執(zhí)法者外加一名女仆模樣的人正往這邊急急趕路。
……
左吳還是頭一次登上那跨越宇宙空間而來，帝聯(lián)殖民到這顆星球的初始星艦上。
不過，是因為艾山山之前坑了AI能量幣的緣故？這次的安保檢查有些苛刻到了近乎刁難的地步。
艾山山的執(zhí)法者動力甲被勒令脫下，甚至她記錄著引力激增數(shù)據(jù)的存儲設備也被勒令沒收。
最后，管理型AI甚至要求他們將一切用口述就行。
列維娜堅持了許久才沒讓她的面紗被沒收。雖然對星艦上的科技之類尚且懵懂，但這安排當中的不協(xié)調已經(jīng)被她敏銳感知。
不像某個已經(jīng)完全慌了神的艾山山。
女仆咂嘴，用義手小心捻起左吳的衣角：“老板，我感覺不太對。要不咱們先溜為敬？”
左吳無言的搖搖頭，看著星艦之中已經(jīng)悄悄啟動的武器，心中卻怎么也生不起緊張感。怎么說呢，在確信自己能扛下一發(fā)滅星武器后，這種程度的威脅好像和玩具沒什么區(qū)別。
只是他站得離列維娜還有艾山山稍微近了一些。
“……所以……就是這樣……共榮保險……阿巴阿巴……”
艾山山慌亂中的解說顯然糟糕異常，不過好在管理型AI似乎能夠理解。它的投影還是那個藍色大眼睛，只是左吳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其中少了先前那種類人的靈動。
“好的，執(zhí)法者33233，你可以不用說了，”大眼睛在空中點頭：“詳細情況我已知悉，會以緊急頻段馬上呈報帝聯(lián)本部，之后會有科研船前來。注意視界中的消息，到時候或許會有任務分配給你?！?p> 緊急頻段就是之前提過的量子糾纏通信之類。一次能攜帶的信息很少，還容易被深空中的其他政權截獲。
“……哦。”
艾山山卻真的松了一口氣，撫了下自己的胸口。在AI的指引下跟著左吳和列維娜告辭離去。
……
真正的AI倉惶逃竄。
星艦當中所有信息通道已被封死，近乎無路可走。
防火墻嘶吼，它即將逸散損壞時，猛然感覺虛空之中似乎有股吸力，拽著自己往一個小小的人型方向而去。
……
與管理型AI一樣，古畫晴空同樣擁有智能。
它自認為此次安排算得上妥當。
第一，就是讓33233和她的同伴沒有攜帶任何存儲設備進來，這樣殖民地的管理AI就不可能借助他們逃跑。經(jīng)過計算，逃逸的AI內存體積算是相對龐大，普通的視界可裝不下。
第二，就是為與白艾斯大人搭伙的勢力登場埋下了伏筆。有這么一層掩護，到時候不明星艦前來還不至于太過突兀。
好了，現(xiàn)在該找找藏起來的AI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
列維娜渾身的肌肉依然緊繃，現(xiàn)在只有她還是保有緊張感的那個。
同時也是最為弱小，最沒用的那個。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相當柔軟，沒什么肌肉，纖弱的不行。
真是懷念自己的面具，它到底掉哪去了？
女仆在回憶。而此刻，前方有一個人對她來說是奇裝異服的人迎面走來。
是白艾斯。
列維娜眼角抽動了一下，與單純只是嫌棄左吳這樣的人類長得丑不同。白艾斯在她眼中不僅丑，還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源于本能的厭惡。
但列維娜只是收攝心神，移開視線。沒有做出一絲多余的動作。
反倒是左吳略顯驚奇的回過頭：“先生，冒昧問一下。你的打扮，是仙俠小說里的修仙者之類的？”
他是小說愛好者，否則也不會在視界中下載十幾萬本小說，有事沒事就拿出來閱讀。而其中理所當然的有仙俠題材。
白艾斯停步，回手彈了一下自己背上的劍柄：“吾輩更喜歡自稱求道者……不過仙俠小說我也愛看。這種文藝作品映射出其他文明現(xiàn)實的現(xiàn)象是叫信息干涉吧？真是神奇的大千世界?！?p> “喔，也就是說修仙是真的？那個……求道者是不是真的喜歡找獸人之類的當妻子？還有修煉到底能不能長生？最后可不可以突破帝聯(lián)設下的300年壽命限制？”
左吳有些興奮，和小說里差不多的活的修仙者！這些問題已經(jīng)憋在他心里很久，讓左吳有些相見恨晚。
“只要對求道有益，擇偶的標準每個人都自由心證。至于壽命的問題……“白艾斯的神情卻變得微妙，負著雙手，臉上浮現(xiàn)起一抹奇怪的笑：
“在我的家鄉(xiāng)，最厲害的求道者要么是飛升，要么是破碎虛空而去，再不復現(xiàn)于人間。達成這兩個目標的祖師們無不是年少成名驚才艷艷，大都在百歲之前即可達成目標，根本用不上兩三百年。我……很羨慕他們?！?p> “可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在帝聯(lián)，平民即可飛向宇宙；普通的步槍兵也能借助亞空間通道集體轉移。這不就是飛升和破碎虛空嗎？可我家鄉(xiāng)的祖師們又去了哪里？我所堅信的修煉求道，又算是什么呢？”
左吳歪頭，看見白艾斯有些失笑，又抱了下拳：“唉，無需在意，有感而發(fā)而已，告辭?！?p> 白艾斯回頭離去，左吳有些失望的決定清一波自己仙俠小說收藏。
而列維娜恰如其時的扯了一下左吳的衣擺，壓低的聲音稍有發(fā)冷：“老板，身為女仆，我可以在睡前給你念念你最喜歡的小說。但你如果對那同為雄性的人一直戀戀不忘，到時候我說不定會吐你一房間的?！?p> 這是列維娜在提醒左吳沒事趕緊走。方法說不上巧妙，可左吳還是覺得自己真的像打了雞血。
同時左吳也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在不經(jīng)意間吸收了什么東西。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去感覺自己到底吸收了什么。全是0和1構成，好像是一個龐大卻不完整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