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碗熱粥
稍晚些,白家的兩個男人回了家,白家大郎牽著兩個孩子,白家二郎手里提著一塊肉,剛進門白家老太便招呼著南茗姝出門見兩位哥哥。
“快叫大哥二哥?!睆陀痔ь^對著二人介紹,“這是我為老三新娶回家的媳婦兒?!?p> 兩人俱是一愣,南茗姝率先聽話地開口喚道:“大哥,二哥?!?p> 她抬眸掃了眼兩個人,白家大郎生的身材高大,偏瘦一些,二郎許是因為要打獵,生得更加魁梧,相貌都還算俊朗,只是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委實有些難看。
南茗姝心中一涼,聽著白家二郎開口詢問:“景清可知曉這事?”
大嫂在一旁不滿地插話:“他哪里知道?這可是用老四出嫁的聘禮錢買回來的,要是事先告訴他了,哪有這檔子事。”
“買回來的!”白家大郎聽到后看南茗姝的目光微微有些變化,這眼神里面摻雜了許多南茗姝看不懂的東西,像是不甘,又像是可惜。
氣氛一時間尷尬起來,白家二郎把手里的肉遞給了自家媳婦兒。
“把肉做了吧,給三個娃娃補補身子,弟妹一路風塵仆仆到我們家也不容易,多做幾個菜慶祝老三多了個媳婦兒。都說男兒成家立業(yè),先成家后立業(yè),眼看著秋闈就要到了,好事成雙!好事成雙!”
白家二郎打著圓場,推搡著自家大哥,耳語道:“有什么事兒別在孩子們面前說,一切等老三回來再做打算?!?p> 一頓飯吃的安靜,就連三個小孩子也沒有嘰嘰喳喳地吵鬧。
入夜,南茗姝回到了自己的廂房,白家老太爺?shù)奈葑訜艋鹜?,幾人嘰嘰喳喳的吵鬧聲隔了兩堵墻混雜在滿是蟬鳴聲的夜色里,入耳已變得模糊不清,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摔碎在了地上,也好像有人挨了打。
院子不大,更沒有南茗姝的棲身之所,她只能將希望寄托于一個原書中心狠手辣的反派。
有人沖出了屋門,腳下步伐飛快,路過門外,刁鉆的聲音響起:“這么晚了還不吹了燈睡覺,不知道的以為現(xiàn)在這世道女子也可以參加科舉當官了!燈油錢就不是錢?”
“砰”地一聲砸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突兀,南茗姝合上了書頁,吹了油燈上床睡覺。
南茗姝一整晚睡得都不踏實,盛夏燥熱得難眠不說,鄉(xiāng)下的蚊蟲更是多得惱人,再加上被褥衣料粗糙磨得她渾身難受。
雞鳴聲響起,晨露未晞,薄霧還未散去,南茗姝就已經(jīng)起床,她推開門,院中便已經(jīng)站了一個佝僂的人影在井邊打水,看清了模樣,南茗姝才發(fā)現(xiàn)這人正是她的婆母。
她走上前去,輕聲喚道:“婆母?!?p> 白家老太聞言回眸:“你醒啦,我給你打了井水,你拎到自己屋里燒熱了后梳洗一番出來吃點東西,和你兩個嫂嫂學學女紅,做鞋做帕子送到鎮(zhèn)子上都能賺錢?!?p> “哦……”南茗姝應道。
她與白家老太兩個人合力將水桶抬到屋里,看著熄滅的灶臺,南茗姝又犯了難,她哪里會點火?
“婆母,我不會生火。”南茗姝道。
白家老太聞言也不嫌煩,她覺得她買來的這丫頭細皮嫩肉的,定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女兒家,說不定是遭到奸人的陷害,被發(fā)賣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不會生火也實屬正常。
白家老太蹲下身來教南茗姝如何生火,南茗姝蹲在她身邊認真地學,垂眸間,南茗姝瞟見了水桶中的倒影,頭上的發(fā)髻睡了一覺散亂地不成樣子。
南茗姝為難道:“婆母,我也不會梳發(fā)髻?!?p> 白家老太:“……”
她買回來的這個姑娘不會是個傻的吧,不會生火就算了,哪有女子不會自己梳發(fā)髻?
“沒事兒,你等著,一會兒我教你。有什么事兒不懂的老三不在家你就和我說,你和我家老四一個年紀,我看見你就像看見了自己的女兒?!?p> 南茗姝說不感動是假的,她初來乍到什么也不懂,白家老太肯花錢把自己帶回家,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有這么個人幫襯著自己,自己總歸是在這個地方活了下來,不至于被餓死。
白家老太生了火,想把水倒進鍋里,一掀鍋蓋,昨晚給南茗姝熬的粥居然還剩了一半。
“你這女娃娃,昨天就吃了那么些,怎么不多吃一點兒?”白家老太皺起眉頭,家里的白米就這些,幾個孩子都沒吃過,病中的老爺子也不曾吃過,都熬給南茗姝了,怎么還剩下了。
南茗姝這才想起自己昨天剩下的粥,立馬應道:“哦,婆母熬的實在是太多,這才沒吃完,正好今早我把粥喝完吧?!?p> 兩口大鍋,一鍋燒著熱水,一鍋溫著白粥,白家老太搬來了一個小板凳,讓南茗姝坐在上面,她教著南茗姝如何梳發(fā)髻。
門大開著,天已經(jīng)亮了,大房二房都出了門,兩家的男人一個去地里干農(nóng)活,一個上山打獵。
女人們也都起了床在廚房里面做飯。
“缸里的水不夠了,嫂嫂去打點來吧。”二嫂陳秀文看了眼缸里面的水。
“好?!贝笊﹦⒋涠鸫饝?,在廚房里面尋了一圈兒,接著問道:“弟妹,你看見打水的木桶了嗎?”
二嫂陳秀文掃了一眼四周,平時放桶的地方空空如也,水井邊上也沒有。
“是不是婆母拿去給三弟妹打水了?”二嫂陳秀文看著南茗姝住的廂房煙囪里冒出了陣陣炊煙猜測道。
“是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呢,婆母一大早醒來就不見了人影兒,倒是那個新來的,日上三竿了還沒有出來,昨天不用她干活兒,今日也得幫著洗衣做飯吧,咱們家可沒有多余的錢養(yǎng)閑人。”
大嫂劉翠娥一邊兒嘟囔著一邊兒向著南茗姝住的廂房走去,離老遠就聞到了白粥的清香,她皺緊了眉頭加快腳步,婆母別不是偷偷給老三家的媳婦兒開小灶!
“娘親,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如璋在一旁拽著劉翠娥的衣襟,聲音糯糯道。
劉翠娥沒說話,心里已經(jīng)窩了一團火,家里的白米就那么多,自家人都不夠吃,說好了是留到過年給如圭吃的,也不知道婆母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拿出來給一個外人吃。
所有放在她這的白米都熬在鍋里了,就昨天那一頓,今天天剛亮南茗姝那里就又飄出來了米香,這算怎么回事兒?
這不就是婆母偷偷藏了一份白米嗎?說好了讓她掌家,所有一切支出都由她來負責,老太婆還是不放心她!偷偷藏了東西好給老三媳婦兒,這偏心可是偏得太過分了!
“這是你奶奶偷偷給你三嬸嬸熬的白粥!你弟弟都沒得吃倒叫她一個外人吃了!”
大嫂劉翠娥翻了個白眼,推門進去就見白家老太幫著南茗姝編辮子,在發(fā)尾正系著個藏藍色的頭繩,其余的發(fā)用一根木簪子盡數(shù)挽了,倒是一副清水出芙蓉的好模樣。
瞧著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南茗姝是她親女兒呢!
“我來拿木桶。”劉翠娥說道。
她的語氣算不上好,白家老太剛教南茗姝挽好了發(fā),此刻看著老大媳婦兒面色不好地出了門,知曉老大媳婦兒這是還沒消氣,估計心里還怨著自己花了三兩銀子買了南茗姝的事兒。
她跟在老大媳婦兒后面出了門,幫著做早飯,想著早日打開老大媳婦兒的心結,別讓一家人生了嫌隙。
大嫂劉翠娥走了,白如璋還在門口站著,兩只烏黑發(fā)亮的眼睛一直盯著鍋,南茗姝率先反應過來,白米在這等窮苦人家不可多得,早上孩子也沒吃飯,估計想喝粥。
南茗姝對著白如璋招呼道:“你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