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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垛上的貓

八、 變遷——3.家破

草垛上的貓 林邊大海 1567 2022-01-26 11:14:41

  又是一年暑假,家里只剩下了竹竿和短發(fā),大胡子在一個悶熱的凌晨背著蛇皮袋往北走了,月光下的我蹲在堂屋最高的屋脊角上,兩個青綠色的眼睛就這么盯著他,他終于回頭,向我揮揮手,他的眼神里沒有了平時的嬉笑,嘴角的大胡子好像也沒那么尖銳了。之后便消失在了一片黑綠色的稻田間。哥哥去打工也是走的這個路,據(jù)說北上翻過稻田、走過一片樹林和村莊就到達寬寬的泊油路,但是我從來沒去過那里,對外面的世界沒有向往,這里才是我的家,家才應該是最溫暖的地方。哥哥走的時候從來不回頭,他不像竹竿喜歡跟我和小黑說話,他總是喜歡看電視、打牌、睡覺,每天都好像很累的樣子。

  “你爸去滄州你哥那邊打工了,5月份我跟你爸離婚了,他自己欠了太多債,有很多人上門要債,他自己的債自己還、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不要影響你哥和你的名聲,以后你們還要找對象結(jié)婚呢。”

  “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沒早告訴我?”

  “我們是去法庭辦的離婚手續(xù),弄好沒跟你說,這不等不你考完試了,才跟你說一聲?!?p>  第二天,短發(fā)在吃午飯的時候難得的跟竹竿聊了會天。

  “哦,那我爸還回來嗎?”

  “不知道,他得先把賬還完,等等我家里弄妥當也出去打工,家里掙不到錢,有時候連學費都湊不出來。”

  見竹竿低下頭默不作聲,短發(fā)嘴角擠出一點笑:“沒事,我們說好了,只是暫時分開,等這事過去了就復婚?!?p>  “哦,我上學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成績一直都很好?!?p>  “那是,我們迦南學習都不用別人管的,沒有人教沒有人管都能這么自覺,你是最讓我放心的?!闭f著摸了一下竹竿的頭。竹竿看著自己手指上愈合的一道道白色的凍傷疤痕,眼里噙滿了淚。

  “下個學期就初三了,明年要中考了,你爭口氣,不要讓別人看不起,以后讀了大學跳出農(nóng)村,不用再受農(nóng)村的苦了。”

  竹竿抿著嘴,兩個腮幫子硬邦邦的鼓了起來,兩只手也攥緊了拳頭。

  那天之后,竹竿就經(jīng)常坐在院子里發(fā)呆,曾經(jīng)的那個開朗活潑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這個時候狗子和我依然陪伴在他身邊,當看到我們的時候他也總會輕嘆一口氣。

  一天早上竹竿醒了之后還是一如既往的抱起床尾睡覺的我,我看到了他紅腫的眼睛和旁邊浸濕的枕頭。偶爾半夜我溜回來睡覺的時候,能聽到他默默抽泣的聲音,我能做的只是靜靜的盤在他的腳邊,陪伴就是最長情的告白吧。

  “這個孩子像我一樣的悲慘呢,真希望他早一點長大,就能夠獨立面對生活的殘酷了。”

  大胡子的離開也讓我失落了好一陣子,家里四口人和一條狗的氣味我都記在腦子里,大胡子雖然經(jīng)常被短發(fā)批評咒罵,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揍罵過竹竿,相反經(jīng)常出門回來就會帶各種好吃的給他,然后抱起來用他那絡腮胡子狠狠的親在竹竿臉上,竹竿雖然表面嫌棄,但是內(nèi)心里總覺得父親不是母親口中十惡不赦的人。

  終于有一天,周末放學回家,竹竿又把我放在雙腿之間,一邊給我捋著毛一邊安靜的說:

  “今天我們班主任找我談話了,我把爸媽離婚的事告訴他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我最近學習狀態(tài)不行,我這些天就很疑惑啊,為什么好好的家就這么散了呢?!?p>  “我在他辦公室里大哭一場,好久沒有這么痛苦的哭了,最近不想說話,有一次上英語課,謝老師提問我,明明知道答案的我就是不想回答,結(jié)果就這么站著跟老師僵持了一節(jié)課,對不起同學們了…”

  “最近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自己是個拖累啊,總是想哭,考試考的好班主任讓我上臺經(jīng)驗交流也不想說話只想哭泣,終于班主任找我談話我也哭了幾次之后,心里順暢多了?!?p>  “我上學真的是咬牙在堅持啊,還好我有兩個好朋友,他們知道我家的事之后都跟我擁抱了,讓我加油,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學習,好好學習就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捷徑?!?p>  說著說著,幾點淚水滴到了我的頭上,一向潔癖的我只是靜靜的瞇著眼打著呼嚕,之后更多的淚滴滾落到我那柔軟的皮毛,竹竿索性把我橫過來把臉塞進我腹部的絨毛里,我就輕輕用爪子抓著他的手,被竹竿當貓皮手帕擦了眼淚之后,一會竹竿抬起頭,破涕為笑:

  “不好意思,潔癖貓,把你皮毛弄臟了?!?p>  “以前,我以為黎明的黑暗很快就會過去,我總能看到黑暗里有那么一點希望的光,可是最近我越來越覺得眼前漆黑一片,雖然我心里知道,光還在那里,只是我不再那么篤定了?!?p>  “如果這光還不來,黑暗里的我可能會像李老太一樣,尋求痛快的解脫了?!?p>  “不過目前我是不會放棄的,因為你們就是我的天上的光啊,你們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到路,像一盞盞的綠燈呢?!?p>  “有你們的陪伴,我就不會孤單害怕了。有你們真好?!?p>  “以前總覺得你們很笨,據(jù)說貓狗的智商只有2-3歲的孩子,為什么能夠陪伴治愈作為高智商的人類呢?因為你們告訴我們不一定非要活得像個人樣吧,也可以如貓一般自由,如狗一般慵懶,貓不是貓,而是另一個我們自己,一面生活的鏡子,孤單的追逐欲望的道路,你們總是如影子一樣單純、無功利目的陪伴?!?p>  “當我撫摸你們或你們躺在我身邊時,總會感到安慰、平靜和安心?!?p>  “謝謝你們,我最愛的大貓和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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