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尚發(fā)想了半天,點頭道:“我信你,只要你莫打歪主意,應(yīng)該問題不大?!边呎f邊笑著伸手在她頭上戳了一下:“就你餿主意多!”
青華趁熱打鐵,“既然我代表你留在工地,那就讓枝花代表我去照顧你吧?”未了強(qiáng)調(diào)一句:“舅,人要學(xué)會換位思考,互相支持哦!”
羅尚發(fā):“少給我貧嘴,枝花不用去,只有她跟著你我才放心。還有,我看來得轉(zhuǎn)回老家醫(yī)院去住,那邊醫(yī)保報銷起來才方便些。
他剛才已經(jīng)從醫(yī)生口中什么都知道了,這是在安排退路呢。
“舅舅,你別多想,現(xiàn)在科學(xué)這么發(fā)達(dá),等隨后咱把騾子全部賣掉,再去貸點款,一有腎源就做手術(shù),無論如何也要把你治好?!?p> “哎哎,騾子不賣,隨便不能亂動。”羅尚發(fā)擺手。作為老趕馬人,騾子就是他生命,一提牲口他就急。
“那是我最后的家底呢,也是唯一的念想了。”他說。
“舅,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咋趕馬呀,留著它誰養(yǎng)?”青華反駁。
“誰說人養(yǎng)牲口了?從來都只是牲口養(yǎng)人!”羅尚發(fā)提高聲音:“騾子我自有安排,別替我當(dāng)家。你管好馱料就行,莫瞎操心?!?p> “是,舅舅,我管好馱料,決不閑吃蘿卜淡操心?!鼻嗳A故作歡顏嘻嘻笑道。
工地這頭,只有獨自一人的枝花忙得走路帶風(fēng),又是拌料喂馬又是燒火做飯,等她匆匆趴拉幾口頭天冷飯料理好一切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爬得老高,別的馬幫都早已出工了。
“枝花,你行嗎?一個人給忙得贏?”青華不放心她,打電話過去。
工地上,枝花正四下?lián)焓爸^往騾背上的馱筐里裝,鈴響,顧不上揩手的她拿起電話就接。她邊用手背擦著額頭的汗水邊說:“沒問題青華姐,你照顧好羅老板就行,反正都是計件,我能干多少干多少,又沒人催,你別當(dāng)心,就是……”
“就是什么,你倒說呀?”青華急了。
“就是烏龍和小花腳有點不聽話,不服我管,老東跑西走心不在焉?!惫鸹▏肃橹?,她拿不準(zhǔn)這事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這兩家伙,才一天不修理皮就癢癢了。”青華氣憤地道:“看我回去不收拾他們。你要嚴(yán)厲管教,別給它吃,餓它幾天,看它還蹦不蹦達(dá)!”
“我哪控制得了它們吃,所有牲口就數(shù)它倆吃最多,一桶料才倒下去,還沒等別的騾子張嘴,幾乎就被它倆給搶吞了。我管這個顧不上那個,簡直拿它們沒辦法?!敝ㄎ鏍?。
聽到這青華有些想笑,還不是你慣的,早就告訴過你馬要訓(xùn),你就是不聽還心疼呢,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雖然這么想但她并沒說,只是忍住笑對枝花道:“好好,這幾天你就辛苦一點,石頭能馱多少馱多少,一定注意上下料時的安全,別傷著自己,我要送舅舅到景東醫(yī)院去,隨后就回來?!鼻嗳A說。
“好,姐我知道了。”枝花掛上電話,又趕緊去吆跑散的騾子。
“來來,我?guī)湍銛f。”正在這時,劉老倌頭上包著紗布,嘴里叼著銅煙鍋,皮笑肉不笑走過來,裝作慢不經(jīng)心的樣子隨口道:“這老羅和小楊隊長都不在,你一個人哪忙得贏,聽說他傷得很重,以后怕再趕不成騾子了,你們這些牲口咋辦?”
枝花何等聰明,馬上明白老頭這是在套她話呢,估計對方是在打騾子的主意。
當(dāng)即沒好氣懟回去道:“咋辦是人家老板的事情,我一個小工哪曉得?我不像有些人就是愛惦記別個,我連自己事情都忙不過來呢?!?p> 枝花說這話是有所指的,青華已經(jīng)告訴過她懷疑的事了。就在這時,熱烈的太陽光照在劉老倌煙鍋上,枝花舉起一個石塊剛要裝筐,銅煙兜的反光正好在她眼前一晃,那熟悉的光感忽地閃過腦海。
“啊,是他,真是他。那個偷看青華和自己洗澡的人就是他!”
枝花這回徹底弄明白了?!疤齑蛭謇着睦喜蚬?,不得好死的大色狼。”她心里恨恨咒罵著。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只是瞅了劉老倌一眼,便不再說話。
沒想到老東西卻垂著口涎湊過來,東問西問的跟她套近乎,末了竟然厚著臉皮來上一句:“你知不知道,老羅那個侄女,就是你的青華姐有婆家了沒有?”
“你問這個干啥?我跟她又不是一個地方的,我哪知道呀?!敝ㄕf。但她話鋒一轉(zhuǎn),反過來卻又套老頭的話道:“不過,以后有機(jī)會倒可以幫你問問,你到底想做啥呀大爹?”
良言一句三冬暖。
這劉老倌果然聞不得香屁,一句話讓他立馬喜不自勝,以為這小姑娘被自己搞掂了。是啊,我好歹是個馬幫老板,手下有四五號人十幾匹騾子,現(xiàn)在的年輕人誰不愛錢呀,說不定這娃也在打我這些財產(chǎn)的主意呢。
想到這他哧溜美滋滋的吸了一口汗煙,連帶著把掛在下巴胡須上的口涎一起吸進(jìn)肚子里,樂呵呵湊上來,故作神秘兮兮道:
“噯,小蔣呀,這話我只告訴你,你可莫跟別人說啊。”枝花嚇一跳,蔣志英是她的學(xué)名,在這工地上并沒幾個人知曉,大家平時都只叫她小名,可這老頭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咋知道我姓蔣?”枝花驚訝插問,但劉老倌對這問題根本沒興趣或者說不屑回答。
他擺擺手隨口道:“你先別管這個,在南召城還有什么是我老劉擺不平的?我還知道你有個哥叫蔣志國,眼下正在XZ當(dāng)兵呢!”
這下枝花更驚奇了。她哥原本在云南大學(xué)讀書,這應(yīng)征入伍更是她來工地前才發(fā)生的事,可這看上去廋不伶仃干巴樣的老頭咋就曉得了?難怪有人說“高手在民間”。
劉老倌卻似乎根本不管枝花咋想,他還沉浸在自己喜悅中,只顧厚著臉皮色迷迷湊上前:“實話跟你說吧……”
他靠過來,對著枝花的耳朵嘰哩咕嚕幾句?!鞍 敝宦犞@叫一聲,嚇得臉都綠了,慌慌張張連滾帶爬急忙躲也似的逃開去。
“哈哈哈!”就見劉老倌站在原地舒心大笑。他到底說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