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遠文江湖人稱金刀王,他用的刀不是夏花以前在武術(shù)表演里看到的那種薄薄的,會左右搖晃的刀,而是厚重的,揮舞起來帶著呼呼風(fēng)聲的刀。不用做試驗,夏花就知道那刀一定能輕易的把她的腦袋砍作兩半。
當(dāng)她被秋離拖著迎向刀鋒時,夏花居然想到一句話:好人一生平安。這話是誰說的?她兩次倒霉不都是為了救那只小狐貍么,為什么不讓她平平安安回家呢?
“咣當(dāng)”一聲,又有一把劍出現(xiàn)在夏花面前,不過不是朝向她,而是擋住了丁遠文的大刀。
“賢侄,你是為何?”丁遠文詫異地問道。
“丁叔叔,我……”江云風(fēng)不忍心,哪怕夏花真的是個紅粉陷阱,他也不忍心看著她死在自家人的手上。
“哎呀,你這孩子……”丁遠文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也沒有辦法啊,一咬牙,晃過江云風(fēng)繼續(xù)攻向秋離??擅慨?dāng)危及夏花時,江云風(fēng)總是會適時仗劍相救。被他這么一摻和,丁遠文等人的攻擊便亂了章法。
秋離本就無力同時與三人對敵,就瞅著空隙逃跑,見敵人起了內(nèi)哄,趁機拉著夏花往旁邊林子里跑。丁遠文等人連忙追上,江云風(fēng)擔(dān)心夏花,也要追上去,卻被一人擋在身前。
“啊,爹爹……”
擋在他面前的正是江勇,但江勇并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出掌向江云風(fēng)攻來。江云風(fēng)手中雖然有劍,但怎么敢與父親對招,吃驚之余只能連連閃避。
“爹爹,您這是……”江云風(fēng)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被江勇攻到近前,連點身上幾處大穴,頓時手一松,長劍落地,身子也倒將下去。后面的護衛(wèi)急忙扶住。江勇對那護衛(wèi)說了句“看住少爺”,便也追了過去。
江云風(fēng)雖然被點了穴位,但神智清醒,見父親也追去了,知道那賊人是插翅難飛,而夏花恐怕也……咽喉處涌上一股腥甜。
秋離帶著夏花無法全力施展輕功,沒跑多遠便漸漸被追上了,又見后面的追兵中沒有了江云風(fēng),知道夏花失去了擋箭牌的作用,反倒成了自己的負累,便索性甩手將她扔下,自己獨自逃命。
夏花經(jīng)這一夜的顛簸,本已是頭重腳輕,猝不及防之下被秋離甩開,根本站不住腳,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摔到旁邊的草叢中,無法起身。
丁遠文等人的主要目標(biāo)是秋離,沒人停下理會夏花,幾個人追上秋離,又開始新一輪的戰(zhàn)斗。
夏花趴在草叢里,看著不遠處的廝殺。從未想過能親眼目睹真正的武術(shù)搏殺,沒有特技效果,沒有武術(shù)指導(dǎo),也沒有人會細究動作是否優(yōu)美,有的只是血淋淋的生與死,誰也不會有重拍的機會。
不!她不要死!她不要死在這里!她要回家!
眼睛里有東西流出來,淌在臉上火辣辣的痛,一定是受傷了。夏花拉過袖子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火辣辣的感覺更重了,卻也讓她更清醒了。夏花把視線挪開,不再去看那場廝殺,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平伏下來,思考下一步的出路。
她該怎么辦?留下來向江家父子解釋,解釋她與那錦衣衛(wèi)并不是一伙人?夏花不太有把握。剛才的江伯父太陌生了,就連江大哥也滿面疑色,自己的來歷又沒法說明,能讓他們相信嗎?
如果他們不相信,自己會有什么下場?在21世紀,就算是犯罪事實確鑿的罪犯,也會有公開審訊、律師辯護的權(quán)利。而在古代,雖然官府也不允許私自仇殺,但比起21世紀來殺人是要容易些。
回想起剛才的經(jīng)歷,夏花毫不懷疑江家有將兩人都殺掉的決心,若不是江云風(fēng)伸手相救,她此刻早就魂斷大明朝了。退一步說,就算江家能本著俠義之道不殺自己,只怕也要囚禁起來,那豈不是和死沒什么區(qū)別。
就在夏花快要做出決定之時,江勇出現(xiàn)了。他沒有立刻加入戰(zhàn)團,而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天色雖已漸白,但在濃密的樹木的遮擋下,并沒有太多光線滲進來,江勇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黑色的雕像。
雖然看不清面目,夏花還是一如既往地感受到江勇身上那種強烈的讓人無法忽視的氣息。只不過不再是往日那種代表著正直、可靠的忠義之氣,而是一種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凝重,一種讓她聯(lián)想到死亡的恐懼。
夏花不再猶豫,一股求生的意志讓她那酸痛的身體陡然充滿了力量。她把裙角拉起,塞進腰上扎的汗巾里,然后便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跑去。
夏花的動靜當(dāng)然瞞不過江勇,但他沒有阻止,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做惡人,如果她真能逃出去,就由她去吧。
江勇把注意力轉(zhuǎn)回惡戰(zhàn)中的秋離,聽聲音這人年紀應(yīng)該不大,想不到武功還不錯,居然以一敵三還能堅持到現(xiàn)在。他也知道這樣做已經(jīng)是失了江湖道義,所以遲遲沒有插手,可花在這里時間已經(jīng)夠長了,誰知道那東西是不是在他身上呢。
江勇決定不再等了,身家性命比面子更重要。只見他躍身而起,一掌拍向秋離的胸口。秋離的武功本就差江勇太遠,更何況此時的他已是強弩之末,輕易便被打中。
江勇成名的雖然是劍,但他的掌法也是一絕,一掌下去,秋離就覺得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慘叫一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飛出去。就在那一剎那,江勇立即變掌為爪,緊緊抓住秋離的衣襟,只聽到刺啦一聲,秋離的胸口的衣服碎成幾片,飛舞在空中。隨著破布飛舞的還有一個薄薄的信封,江勇手腕一翻,兩只手指便準(zhǔn)確無誤地夾住了。
當(dāng)江勇完成這些動作后,秋離才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地上,想壓住嘴里的一口血,卻怎么也壓不住。不難想象,如果剛才江勇的目的不是那封信而是他的命,這條小命也就算玩完了。
武狀元,霸王劍,能勝過江勇的人在江湖上并不多,秋離再怎么狂妄也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看到江勇也出手了,哪里還敢多逗留,趁著眾人都在關(guān)注那封信的時候,用劍勉強撐起身子,向后退去。
江勇見狀面色一變,“不能讓他跑了!”四條人影很快就追了過去。
夏花雖然是用盡力氣,但無奈并非身強體壯之人,又不懂武功,跑得并不遠,秋離的那聲慘叫她也聽到了。秋離的遭遇并沒有讓夏花感到放松和高興,相反有些難過,即使這個人曾經(jīng)傷害過她,但那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一個幾小時前還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活生生的少年。
秋離的生死未卜也加劇了夏花的危機感,她放棄了休息一會兒的念頭,繼續(x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向前挪動,這速度實在是不能稱之為跑了。但最要命的不是她的體力,而是她的方向感。在這濃密而昏暗的林子里,她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分不清那一條路才是她的生路。
后面似乎再度傳來打斗的聲音,夏花固執(zhí)的認為自己一定是幻聽了,自己其實離那些人已經(jīng)很遠了。她緊緊盯著前方光亮較盛的地方,心里不停的念叨著:“上帝保佑,菩薩保佑,保佑我沒有走錯路?!?p> 當(dāng)她真正迎向那片光亮?xí)r,夏花終于忍不住罵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句三字經(jīng),“靠!他媽的!存心不讓我活啊!”
那片光亮是因為前面沒有樹,前面沒有樹是因為前面沒有路,前面沒有路是因為前面就是萬丈深淵。
夏花靠在一棵樹上,一只手按住因為劇烈奔跑而岔氣的腹部,一邊大口喘著氣。臉上火辣辣的痛提醒她,眼淚又流出來了。她擦了擦淚,自我安慰道:“別怕,夏花,別怕。你還沒有死,你又沒有掉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休息一下,轉(zhuǎn)身換個方向,然后你就發(fā)現(xiàn),出路就在前方。”
這時,后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夏花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原來她剛才沒有幻聽,原來這群人一個不差全在她后面。
沖在最全面的正是秋離。他的輕功很好,雖然受了內(nèi)傷,也沒有立刻陷入敵手,讓身后的追兵惱恨不已。可當(dāng)他看到懸崖時,便立刻心如死灰。
見沒了退路,秋離也不跑了,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江勇等人大聲叫道:“江勇,既然你堂堂武狀元一定要做卑鄙小人,小爺我今天就奉陪到底!”
“只要你說出誰是幕后指示,江某就放你一條生路。”
“哈哈,你少在那里道貌岸然,我才不相信你會放過我。只是男子漢大丈夫,要死就要死得像樣些。來來來,就讓小爺我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霸王劍的威力?!?p> 江勇本對錦衣衛(wèi)沒什么好感,可見秋離死到臨頭卻沒有驚慌失措,心里也有幾分佩服,便說道:“那好,我就成全你?!彪S手便從護衛(wèi)手中拿過一柄劍。
秋離心想,今日是很難活著出去了,既是如此,怎么也要在江勇身上討些利息回來。想罷便主動出擊,而且招招俱是殺招。但怎奈兩人功力相差太遠,秋離又有傷在身,很快便又添了幾道傷痕,處境危險。
江勇本有機會將秋離一劍劈開,但念及他還算是個漢子,暗道:“罷了,反正他是活不了了,我就做次好人,留他具全尸吧?!贝龑⑶镫x逼近崖邊時,收劍換掌,又是一掌正中秋離的后背。這一掌是存心送命的,比之前那掌多用了幾成的功力,強烈的掌風(fēng)硬是把秋離打下了山崖。
夏花目睹了這一切,她被這殘酷的殺戮嚇呆了,當(dāng)往山崖跌去的秋離沖她而來之時,她居然忘記了躲閃。秋離卻依然保有一絲神智,看到那張呆滯的小臉時,不由地想到,若不是因為這個女子,他又怎么會被花榮設(shè)計,又怎么會落得個身葬崖底的結(jié)局呢?
“既然如此,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秋離一伸手,竟把夏花的臂膀用力拖住,借著江勇的掌風(fēng),兩人同時往下落去。
一聲驚呼響徹在山谷間,但又很快淹沒在風(fēng)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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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豬和母豬一起跌入山崖,這樣的情節(jié)設(shè)計似乎也挺常見的,沒辦法啊,就讓小喜再俗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