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鳳元年(六七六)八月,敕:“桂、廣、交、黔等都督府,比來注擬士人,簡擇未精,自今每四年遣五品已上清正官充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擬?!睍r人謂之南選。
新任的泉州都督府、泉州刺史府等五品以上官員,全部由朝廷委任;五品以下官職,仍舊由都督府從本地挑選。
泉州港初開,陡然繁華,官府治理未能及時,治安紊亂,走私猖獗,偷稅漏稅,官商勾結(jié),貪腐等現(xiàn)象嚴重。新任官員想要整頓秩序,卻處處碰壁,連手下的官吏都陰奉陽違,更不用說那些商賈;可以說,上任的三把火并沒有燒起來。各級官府將泉州的現(xiàn)狀奏報朝廷,提出治理方案,欲借朝廷大旗,打開局面。
唐朝的官員每年考核,想要得到上等,想要升官,必須做出業(yè)績,不是說有關(guān)系、后臺就可以隨意升遷;所謂的關(guān)系就是就職一些容易過關(guān),容易有業(yè)績的地方。也有些官員,為了得到好的業(yè)績,不惜動用背后的勢力,幫自己做業(yè)績。所以才會有朝廷高管,經(jīng)常告誡年輕官員,不要鋒芒畢露,要懂得韜光養(yǎng)晦;也就是說,一些業(yè)績來源于竭澤而漁。
混日子的官,只有特殊人員才能做;一般人做官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是人人都是劉仁軌,降職為白身以后,還能東山再起,一般都不會有好結(jié)局。
儀鳳二年(六七七)正月庚辰,京師地震。
這是人人忌諱的災(zāi)難,預(yù)示著不好的事情將要發(fā)生。
折沖府與地方官場是兩個系統(tǒng),沒有什么沖突。泉州開海以后,幾大折沖府有了閑錢,山里的本地人也變的富裕,陳政做到了當(dāng)初的承諾。本地人很清楚,放棄游耕,到山下定居,即便有租、庸、調(diào),所得也比山上好得多。想要定居,需要足夠的人力,筑堤、修渠、造田?,F(xiàn)在有折沖府與洛陽社的幫助,可以用未來的產(chǎn)出作為報酬,支付一定的費用,由折沖府組織人力墾荒。這樣的做法,皆大歡喜,包括地方官府。人口的增加是官員業(yè)績考核的重中之重,有時候比稅收的比重還要高。
折沖府與本地人關(guān)系融洽,到處都是親戚,但山里的情況復(fù)雜,并不是所有本地人,都仰慕山下的生活。所以,折沖府設(shè)立的兵站很重要,正是兵站的戒備與震懾,才使得山區(qū)有了秩序。陳政整天下地干活,基本不管軍務(wù),在他嘴里,這都是瑣事,許陶做主就可行;所謂的做主就是調(diào)配士卒戍守,巡視士卒的狀況。京師地震,許陶更加不敢懈怠,在外巡查的頻次增加。
盡管謹慎,還是出了意外,士卒將許陶的尸體抬回,脖頸中了一支毒箭。士卒敘述,巡查的路上,遭遇山賊,許陶不小心中箭。一般情況下,山賊看到唐軍都繞道走,能夠遭遇,也不知道誰的運氣不好。箭沿著鎧甲的縫隙射入,許陶的運氣實在太差。
陳政很憤怒,想要帶兵進山剿匪。折沖府出兵的手續(xù)繁瑣,要刺史、甚至都督同意才能出兵,所以陳政第一時間外出辦理手續(xù)。折沖府的子弟不理這一套,自己組隊,以打獵的名義進山。聽到消息的新羅也不甘示弱,孬蛋的兒子孫元御,帶領(lǐng)一批子弟、本地少年進山。
折沖府的裝備有嚴格限制,只有接到軍令的時候,才能從武庫領(lǐng)取。同時,裝備也是一筆糊涂賬,很多都以折損的名義報廢,改裝成可以合法持有的普通兵器。子弟兵的裝備并不比正規(guī)軍差多少,比山賊的精良。
五路子弟兵從五個方向進山,壓縮山賊的活動空間。孫元御由西向東,從山上向山下圍攻;為防止山賊逃進潮州界,大體沿著州界行軍。山路難行,要不是有親戚做向?qū)?,路都很難找到,不小心的話,會把自己迷失在大山深處。一路行軍,不時有親戚傳遞消息,可以說,山賊基本上無路可逃。可惜的是,許陶戰(zhàn)死后,很多山賊感覺形勢不妙,提前逃進潮州,真正被圍剿的都是小股山賊,或者說業(yè)余山賊。
子弟兵包圍了深山中的幾個山寨,有可靠消息,里面躲有山賊。山寨很強硬,不肯放人。有親戚前去勸降,聽到許陶大將軍戰(zhàn)死的消息,幾個寨主感覺事情太大,放棄抵抗。寨主改變態(tài)度,整個寨子的人瞬間變臉,從兇相畢露,變成無辜、凄慘的良民,開門投降,交出山賊避災(zāi)。經(jīng)過嚴刑逼供,山賊確實不清楚襲擊事件,也沒有機會知道,子弟兵才放過山寨。作為懲戒,山賊一定要抓走,到折沖府做苦力贖罪。其實,做苦力都比山寨的生活條件好。
不清楚什么道理,一個山寨十分強硬,不管怎么勸說,都不肯投降。無奈之下,子弟兵架起強弩,壓制防御力量,其余人用弓箭放火。時間不長,整個山寨燃起熊熊大火;本以為會有人逃竄,誰知整個寨子化為灰燼,也沒見到一個人影跑出。第二天,一場大雨澆滅余燼,子弟兵進去查看??吹贸鰜恚偈柸巳孔詺?、他殺,尸骨又遭大火焚燒。圍剿完畢,抓捕到幾十個業(yè)余山賊,卻沒能找到正主,許陶的死因成迷。
許天正襲許陶勛位,按規(guī)矩,請哭假三年,為父守孝。
陳政到底沒拿到出兵文書,感覺很憋屈,與地方官有了矛盾。辦完許陶的喪事,陳政病倒,臥床不起。陳政今年六十一歲,身體健壯,請來的幾位醫(yī)師都說是急火攻心,病不重,喝幾副藥,休息幾天就會好。各折沖府的將官要留下守護,被魏敬老太太勸回。孬蛋好歹記得一些藥方,看了醫(yī)師開的藥,也覺得無大礙,帶著手下將官回新羅。
跟九品縣尉時期比,孬蛋的派頭大了很多;出去這么多天,太辛苦,整天到大樟樹下乘涼、喝茶、休息。快五十歲的人了,老腰總是不自在,想著多休息幾天就能恢復(fù)。誰知道,不到三天時間,接到急報,陳政病逝。
孬蛋愣了,這都能病死?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讓兒子孫元御主持新羅大政,帶著很多將官下山,隨行的護衛(wèi)都是火長。到了陳家,得知陳元光襲勛位。
可能對火米情有獨鐘,陳政命名自己的屯田處為火田村。新羅距離火田村最遠,其它折沖府的將官早一步到齊。幾個月之內(nèi),兩個總管去世,眾人都很悲憤,卻無從發(fā)泄,只能嚎啕大哭。辦完后事,魏敬老太太讓陳元光出面,請所有都尉喝茶;五個折沖府,十五位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