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野……
血?!?p> 坐在案前的李休不知為何在腦海中想起這幾個詞匯。
自這場戰(zhàn)斗發(fā)生的那一天起,他無時無刻都在對自己反反復(fù)復(fù)的提醒,“這只不過是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一次試煉”。
可是,面對真正的殺戮,他猛然間選擇了恐懼,諸多弟兄死在了血泊之中,那充滿期待與求生的眼神,使他感到無比愧疚。
有的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怕被敵人殺死嗎?
“呵……”李休無可奈何地冷冷一笑,他那雙無神的雙眼變得極其渾濁,“這才剛剛兩天……我就已經(jīng)懼怕成這個模樣了嗎?”
正當(dāng)他想得入神時,帳外王平正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著兩個將領(lǐng)踏進帳中。
看他三人臉色,貌似有些……難以形容?
“孝然,有兩個消息要告知于汝。”王平那雙疲憊而又夾雜血絲的眼睛這時強打精神看向坐在那里的李休,“第一個消息:張郃麾下五萬兵馬,其中有一萬人被分派到列柳城圍攻;第二個消息:列柳城如今兵力不足,而這兩位將軍想必汝亦應(yīng)識得?!?p> 話音剛落,這兩人便走上前來躬身抱拳。
“我等見過李將軍?!?p> “二位將軍面熟,莫不是鄧云與李潤?”在李休的腦海中,他與魏延麾下將領(lǐng)交往較為密切,所以能準(zhǔn)確叫出兩人名字也不足為奇。
左邊這位體態(tài)健壯、鼻梁寬闊、濃眉大眼、話音間擲地有聲的將領(lǐng)乃是魏延麾下昭信校尉鄧云。
右邊這位魁梧高大、雙眼如鈴、聲音間與鄧云大體相同的將領(lǐng)則是魏延麾下折沖校尉李潤。
二人腰間執(zhí)刀,臉上皆是欽佩之色,他們得知李休接替馬謖主掌三軍的消息,心里頓時就有了底氣。
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他們也對馬謖這個書生不看好,而且李休追隨丞相數(shù)年,參與作戰(zhàn)會議雖不善言談,但卻腳踏實的總是做出令人敬服的事情。
鄧云見李休認(rèn)出他二人,于是也不再客氣。
他把夾在腰帶夾層中的一塊布料抽了出來,將其展開一看,滿是血跡。
“李將軍,此乃上將軍血書,請汝拼全力拖住張郃主力!且……且不可分兵援救列柳?!?p> “這……莫非魏將軍遇上何等麻煩也?”李休聽鄧云的描述有些疑惑,“等等……魏將軍所部不足四千人馬,面對萬余敵眾,汝等二位莫非是深夜突圍奔至于此告知我等?”
說到這里,二人重重點頭。
王平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列柳城被敵將郭淮所圍。
若那里失守,不光會失去此戰(zhàn)互為犄角的優(yōu)勢,還會使得敵軍主力全部猛撲過來。
一旦至此地步,別說守一月,就連半月都難以維持。
更何況,張郃麾下皆是驍銳,又有雍州勇士助陣,論戰(zhàn)備訓(xùn)練對比,漢軍不如對手,但論意志上卻是強出數(shù)倍,可堅強意志的基礎(chǔ)上難道不是人命的陪葬嗎?
魏延的意思李休明白,如果這里一旦得到列柳城即將失守的消息,他分兵支援那里就會給張郃發(fā)動全面進攻的機會。
那樣的話,非但列柳城無法繼續(xù)支撐下去,街亭也會因為分兵而導(dǎo)致張郃有了可乘之機,與其分兵列柳,倒不如死死咬住張郃主力拖延時間。
“因此,我二人拼死冒險突圍而來,就為此事?!崩顫欉@時陰著臉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當(dāng)下局勢吃緊,街亭若失,堅守列柳城也將毫無意義。”
他們的意思很明白,哪怕魏延戰(zhàn)至一兵一卒,街亭這邊也不允許有一兵一卒去支援列柳城。
話音剛落,李休面色沉重地走到三人跟前左右徘徊。
王平覺得鄧云和李潤說得對,如果把一部分人馬調(diào)走去支援列柳城,那是要繞很大的彎路的。
更何況,如果派出兵馬前去支援,就怕糧草耗盡、體力不足,以至于即使是抵達那里也于事無補。
周遭燭光越發(fā)昏暗,四人的臉色也在這昏黃的火光下變得蠟黃陰沉。
一日血戰(zhàn),將士們疲憊不堪,凌晨子時又遭遇張郃夜襲,真是令人感到難辦吶……
“……好罷,我等服從魏將軍安排,二位將軍既突破生死重圍,那便……”李休還未說完,鄧云就打斷了他挽留的聲音。
此來目的只為提醒李休莫要被張郃的施壓中了計策,對方只是想以此來強迫他做出“選擇”。
一旦做出選擇,后果無非只有兩個:第一種,派出的援兵被對方埋伏,以至于死傷慘重;第二種,不派援兵坐視不理,直到列柳城破。
真是毒計。
“李將軍,張郃乃魏國宿將,如此策略盡顯其軍事卓識,唯有顧全大局,方有一線之機!”李潤此刻目光堅毅,“我等不宜久留,將軍切切記住,莫要派兵增援列柳城!”
說罷,二人再次躬身行禮。
可想而知,魏延寧愿犧牲小我來成全所有人,可他卻沒想過自己在大漢的重要性。
望著這兩個將領(lǐng)回身離開,李休也不覺微微嘆息。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乎!”
“孝然,魏將軍舍己為眾為我大漢將軍典范,可……如此悍將,當(dāng)真讓其折戟沉沙、命殞沙場哉?”王平心里對魏延還是比較敬重的。
可是周遭山川遍野,唯有街亭道方能進退自如。
如今雙方于此地對峙不休,龍泉山又只有那一條路可走,若要增援列柳城,恐怕就只有當(dāng)著敵軍的面強行突破過去了。
二人此刻皺著眉頭百般無奈,而營外天空也已露出魚肚白,新的黎明即將來臨。
李休站在眼前這幅街亭地圖前負(fù)手而立自說自話好幾刻鐘,他已經(jīng)幾乎快達到忘我的境界了。
“………”
他身后的王平從未感到有這么強的壓迫感,也沒有看到過李休有這樣認(rèn)真的時候。
…………
反觀漢營對面的魏營。
張郃深夜闖營打探諸葛亮是否在此地坐鎮(zhèn)的時候,李休忽然下令主營門軍卒悉數(shù)撤出,仔細(xì)想一想也不是諸葛亮的風(fēng)格所在。
如果退兵,他絕對不會選擇在第二批敵兵殺來還未交戰(zhàn)一二時就命令守卒全數(shù)退出。
“王群,爾等探營有功,待戰(zhàn)后回去,老夫定會為汝等北地勇士擺下慶功宴。”張郃不愧為老將,他永遠(yuǎn)都在保持著沉穩(wěn)這樣的一個姿態(tài),“如今可以看出,諸葛亮并未親臨此地,那……又是何人在此地坐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