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街亭交戰(zhàn)一夜仍然未歇。
放眼望去，茫茫人海，硝煙彌漫，尸橫遍野……
“給我殺??！”
嘶吼聲、喊殺聲、兵器交織聲錯綜交雜，已經(jīng)掩蓋了屬于大自然本有的“聲音”。
魏將張郃此時立于轅門之下，其臉上清晰可見的道道皺紋越發(fā)深邃，那渾濁的眼珠也變得黯淡昏黃。
他在賭，拿所有將士的命在拼死一搏。
糧草已經(jīng)不夠十天之需，如果再對眼前漢營展開大規(guī)模進(jìn)攻，無論是糧草還是將士體力，恐怕都已經(jīng)難以支持下去。
“或戰(zhàn)或退，由汝自行決定！”
這句話不是他身邊任何人說的，是張郃腦海中的另一個自己對他的本我意識說出的話。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狀態(tài)，是因?yàn)閺堗A在歷經(jīng)半個月的血戰(zhàn)當(dāng)中，他從希望逐漸看到了絕望。
隴右三郡，可能奪不回來了。
即使他是大魏現(xiàn)如今最頂尖的將領(lǐng)，但他也沒有三頭六臂、擎天駕海的高超絕技來挽回余地。
只有一種選擇，若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沒有攻破街亭營寨，只能被迫放棄隴右三郡，這場作戰(zhàn)魏國宣告失敗。
“哎……”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氣越發(fā)炎熱，可在張郃的眼里，這點(diǎn)溫度根本對他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他的內(nèi)心更為鎮(zhèn)定。
他不是一個激進(jìn)的將領(lǐng)，更不是一個愚蠢的將領(lǐng)。
只有蠢笨至極的武夫才會不惜一切代價猛攻營寨，直到這群追隨他的同袍弟兄們?nèi)姼矝]為止。
張郃享有盛譽(yù)，不僅僅是在大魏各營軍中，而且還在朝中也深受武官愛戴，就連大將軍曹真都要敬他三分。
“呵……那又何用？老夫?qū)⑾ば呐囵B(yǎng)六年之將推去送死，更多崇敬只會讓老夫陷入萬丈深淵……”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是他內(nèi)心的獨(dú)白。
………
日上三竿，陽光正盛。
戰(zhàn)火依舊在這里糾紛不停，龍泉山大營的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
李河與其麾下將士同漢軍血戰(zhàn)五個時辰，原本這里早就應(yīng)該結(jié)束戰(zhàn)斗，可他們卻硬生生地將時長拉到現(xiàn)在。
只見李河右臂、胸前、后背、右腿等部位都受了刀傷，可他仍然拄著那柄掛滿黏稠血液的佩刀寧死不屈。
“李將軍，曹某敬重汝，若君歸順大漢，曹某必向丞相舉薦，相信丞相定會重用于爾?！辈芑⑴膊阶叩桨牍蛟诘厣系睦詈由磉叄叭暧质呛伪匾?？”
這里的魏軍步卒還剩下十三人，他們聽到曹虎的勸降不屑一顧，甚至還啐了一口唾沫表示寧死不屈。
但他并沒有把這些無名小輩放在眼里，更沒有下令把這些寧死不屈的魏兵趕盡殺絕。
“呸！憑汝，哼……也配勸降我？”李河右臂已經(jīng)喪失知覺，只能以左手來緊握刀柄來控制自己的平衡，“殺我邀功罷！”
很顯然，李河并不想投降，而且還在刺激曹虎殺了他們。
可是曹虎卻是將右手佩刀插回刀鞘，并且一瘸一拐地回過身去對眼前幾人令道：
“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尤其是這李河，定要醫(yī)治好……呃！”
忽然！
只一瞬間，曹虎感覺到后背一涼，而后有股溫?zé)岬囊后w從后背緩緩流淌，緊接著又有種刺激的疼痛感油然而生。
“將軍??！”
那是李河憑借著自己身體最后的力量向曹虎后背猛劈了一刀，要說為何沒有直接捅，因?yàn)樗皇窍乱庾R揮刀。
而這一刀，恰恰讓曹虎直接喪失行動能力，只有無窮無盡的疼痛感在他后背上下攢動。
眾軍卒在曹虎受傷倒地的那一刻群情激奮邁步而上，要把這群魏兵趕盡殺絕。
“眾人讓路，魏將拿命來?。?！”
不知哪里傳出來的聲音，使得這邊忽然變得寂靜無聲，李河那張猙獰且充滿血液的臉龐朝向左側(cè)的那一瞬……
砰——
騰——
那是……馬謖的身影？
只見來人身著戰(zhàn)甲，那充滿憔悴的臉龐還摻雜著一些書生氣，可他的拳頭狠狠地?fù)舸蛟诶詈幽樕系囊凰查g，那殘存的書生氣蕩然無存。
這是參軍，是馬謖！
“呵…呵……”曹虎咧嘴笑了，“余卻沒想過，會是汝伸手搭救。”
當(dāng)李河被馬謖一拳掄倒在地的那一刻，他身后的魏兵被徹底激怒，無窮無盡的怒火正在向馬謖身上蔓延而來。
在這一刻，仿佛這群人不像正常人，倒像是個瘋子，或者是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當(dāng)中無法掙脫。
“快，擋住彼眾，莫要傷了參軍與將軍！”
馬謖身旁的漢武官被他的一系列的騷操作驚得目瞪口呆，但發(fā)覺魏兵已經(jīng)徹底被激怒，他提著佩劍帶人殺了上去。
情急之下，馬謖這一聲怒吼阻止了一條生命的凋零，這是他的功勞。
而曹虎卻因?yàn)楹蟊硨?shí)在是太過疼痛且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軍醫(yī)！軍醫(yī)??！”馬謖指著身旁留守已經(jīng)徹底呆住了的軍卒怒聲吼道，“曹將軍，汝欠我一條命乎！”
緊接著，他左手緊握劍鞘，右手扶著劍柄將劍刃拔出，然后露出頗為憤怒的臉色。
“汝等閃開，擒下李河！這幾人，我來殺！”
這次，馬謖的精神與眼神變得格外堅毅與可怕，渾然沒有當(dāng)初那驕傲自矜、狂妄自大的狀態(tài)。
漢武官聽到命令的那一刻，他迅速下令圍住李河將此人擒下，但是卻并沒有命令讓他們收手。
“讓開！”馬謖表情兇狠，氣場變得與眾不同，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殺！”
咔嚓——
滋啦啦——
這是馬謖平生第一次殺人。
劍刃捅進(jìn)人體的那一刻，體內(nèi)血液頓時噴涌而出，濺得馬謖滿臉都是。
可他并沒有因?yàn)檫@些血液而感到懼怕，反而適應(yīng)了這樣的狀態(tài)。
那些魏兵看到馬謖如此兇狠的模樣，居然在下意識中向后退了兩步。
“怎么？傷我大漢將軍，難道不該付出代價哉？”馬謖的腳步越發(fā)沉重，口氣也越來越厚重，“爾等連連后退，莫不是怕了？”
他的步伐隨著聲音而變得堅實(shí)厚重，每一步都代表著馬謖的心理變化。
要說他為何轉(zhuǎn)變得這么大，是因?yàn)樗伎剂苏凰薜臅r間。
在這一夜中，馬謖苦思冥想，他懷疑過自己，否定過自己，可唯獨(dú)沒能相信自己。
但得知魏兵摸上山來，曹虎率軍與對方激戰(zhàn)時，馬謖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直到剛剛，他極力要求看守自己的什長放自己出來參戰(zhàn)，然后就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
鮮血從曹虎的后背噴涌而出，他的腦海中瞬間想到李休說的那句話，“若汝欲領(lǐng)兵征戰(zhàn)，須與麾下將士同甘苦、共進(jìn)退，唯有歷經(jīng)血與火之考驗(yàn)，將帥一心，方能統(tǒng)軍?！?p> 他來到這個地方做出的種種，都違背了他的本心，只有現(xiàn)在這樣，才算是真正的醒悟。
“傷我大漢將軍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