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夢流離之人(8)
路旁一閃而過的減速標(biāo)志顯示前方一公里是收費站,明亮的燈光與一片黑暗中浮現(xiàn)。
看起來他們是擺脫那些黑影了,路明非的心底微微一松。
雨幕中那熾烈的光華令人感到溫暖,像是長途跋涉后的旅人在濃霧中看見了旅社屋檐下的燈火。
車猛地減速,剎車片刺耳地嘶叫著。
“不....不對!”他突然意識到前方的光亮并非他所想的燈光,而是某個龐然大物的眼睛!
然而那潛藏于黑暗中的生物卻早已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于光暗的交界處緩緩展現(xiàn)出自己古奧森嚴(yán)的軀體。
那是一條真正的巨龍,周身覆蓋著青黑色的堅硬鱗片,滿是骨突的臉如君王般威嚴(yán),骨刺密布的修長尾部泛著刀刃般的慘白色。
龍緩緩張開它遮天蔽日的鐵青色膜翼,成群的黑影從它的身后涌出,瞳孔中永不熄滅的大火熊熊燃燒。
他聽不清那些聲音,只覺得那是被遺忘者喃喃的低吟。
他們灼熱的目光死死地黏附在他身上,仿佛群狼在審視自己鮮美的血食。
路鳴澤還沒有出現(xiàn)。
這個近乎全知全能的魔鬼本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完成交易的機會,如今卻沒聽見那熟悉的戲謔聲音。
也許他的靈魂在路鳴澤眼中已沒有了價值,他們之間的契約早已悄然作廢。
失去了魔鬼庇佑的路明非只是個平庸的家伙,他什么也做不了。
“Sakura,我很害怕?!迸⒃谳p聲喚他。
他垂下頭與懷中的繪梨衣四目相對,高挑纖長的女孩蜷縮起來時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團。
她溫軟的身軀微微顫抖,望向他的眼神卻清澈異常。
他是她生命中的英雄啊,他從不失約。
“繪梨衣,還記得我以前教你怎么開車嗎?”路明非將女孩抱回副駕駛座上,神色溫柔。
“待會你自己開車朝反方向走。不要回頭,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回頭?!?p> “其實無論是蛇岐八家也好卡塞爾學(xué)院也罷,只要繪梨衣能夠平靜的生活Sakura就很開心了?!?p> “本來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的,只不過都沒必要了?!?p> “再見?!?p> 他笑著捏了捏女孩的臉頰,打開車門融入那片濃重的黑暗中。
路明非咧咧嘴,雙手插在褲袋中漫不經(jīng)心地注視著死侍群逐漸向他靠近。
滂沱的大雨將他身上淋得透濕,路鳴澤為他精心準(zhǔn)備的宴席正裝也變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他透過積水的倒影打量自己,屹立在雨中的男人看上去亂糟糟的,與威風(fēng)凜凜這個詞真是半分關(guān)系也無。
可路明非覺得自己拉風(fēng)極了,就像凱撒曾經(jīng)鳴槍從樓上一躍而下那樣。
他那么拉風(fēng)的愛著一個女孩,不畏懼,不退縮,不計代價,亦不求回報。
愛不需要小魔鬼提供的超能力,只要那一瞬的勇氣與決意。
“哥哥,你怎么能如此卑微的死去?”
那憤怒的聲音又在他心底響徹起來了,如同附骨之疽“生命,已經(jīng)是我們所僅有的一切了?!?p> 他聽見狂風(fēng)暴雨中有少女輕柔的歌聲,用太古洪荒的語言贊頌著王的新生。
那曼妙優(yōu)雅的生物一步步從遠(yuǎn)處走來,仿佛君王在巡視他廣袤的領(lǐng)土。
元素的狂流在剎那間化作堅硬的壁障,隸屬于自然的法則在偉大的王面前不值一提。
路明非從未見過那么璀璨那么妖冶的黃金瞳,濃烈如潮的金色中依稀可見世界的輪廓。
“她”漠然地下達命令,那命令決絕不可忤逆!
“死亡!”
影子們的身軀在瞬間分崩離析,黏稠的血漿從他們的身體內(nèi)迸出,像是血色鮮花在荒蕪的土地上盛開。
無形的領(lǐng)域猛烈擴張,隨即將這地獄一般的高架橋全部籠罩。
在言靈的控制下水元素凝結(jié)成鋒銳的刀劍,紛揚的雨絲化為這世界上最為殘忍的行刑者。
凄厲的哀嚎聲幾乎要讓路明非的耳膜破裂,能將人毀滅數(shù)百次的痛楚被強加于那頭龍的身上,極寒的利刃貫穿了它堅硬的鱗片,將隱藏在其下的神經(jīng)節(jié)破壞殆盡。
暗金色的血液從傷口處噴涌而出,浸潤了龍血的地面被染成斑駁的赤紅。
龍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一股絕強的力量給死死鉗制住。
他終于明白為何這頭暴虐的生物自始至終都沒有反擊,只是屈辱的接受審判。
早在這場殺戮展開前,“王權(quán)”的領(lǐng)域就已經(jīng)覆蓋了這頭巨龍,它沉重的身軀成了不能掙脫的枷鎖。
而那道桀驁的身影只是木然地欣賞著這煉獄般的景象,臉上無悲也無喜。
“她”轉(zhuǎn)過身來,凜冽的目光仿佛要將他的身體一寸寸切開。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繪梨衣眼睛里的殺機緩緩消散,慢慢慢慢地笑了起來。
就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魘,夢醒時分她又變回了那個溫軟可人的女孩。
她慢慢地向路明非走來,明明他們之間就只有那十幾步距離。
可她走的搖搖晃晃,像個發(fā)條將要用盡的人偶。
路明非沖上去將女孩摟在懷里,周圍的一切聲音仿佛都不存在一般,他只聽見她在低低地喚那個名字。
“Sakura..Sakura…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