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顏寧知的人
“你胡說——”
一道帶著怒氣的嗓音投過窗沿傳過來,抬眸望去,正是多粟那小家伙。
這孩子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鬢角微濕,應(yīng)是洗臉時不小心沾染上的。
通紅的跟只兔子似的雙眸中滿是憤怒,她快走兩步猛地推門進(jìn)來。
怒不可遏的質(zhì)問織意:“你胡說!你胡說!”
“我都看見了,你為什么要撒謊,為什么!”
織意了然,扭頭看了看時虞,又看了看多粟,嘴硬著道:“婢子沒有,你看錯了?!?p> “我不可能看錯的!”多粟急的臉頰通紅,眼淚吧嗒吧嗒的又要往下掉,“我明明看見你和一個小公公在……”
“你誤會了!”織意加大了音量,“那只是我以前的舊相識?!?p> “你胡說!”多粟急的跳腳,嘴笨笨的卻又不知道要怎么說,反反復(fù)復(fù)的只一句,“你在撒謊,織意,你竟敢背叛娘娘。”
時虞揉了揉太陽穴,這兩人吵的她有些頭大,只得出聲呵斥:“多粟,你先安靜些。”
實(shí)在是多粟這大嗓門,太擾人了。
而且,多粟這樣一弄,徹底打草驚蛇了,這不明擺著告訴人家,自己知道了嗎?
時虞有些無奈:“本宮沒讓你進(jìn)來,你擅自闖進(jìn)來不說,方才還在窗口偷聽?”
“婢子不敢?!倍嗨卩弁ㄒ宦暪虻乖诘?,委屈巴巴的掉眼淚,“婢子沒有偷聽,只是來找娘娘時不小心聽見了,一時氣不過這才闖進(jìn)來?!?p> “婢子知錯了,還請娘娘責(zé)罰?!?p> 她倒是認(rèn)錯認(rèn)得快。
時虞想笑,面上卻崩住了。
多粟對自己的忠心是不用懷疑的,她是原主從小就帶在身邊的,多苦多難都沒背叛,是個認(rèn)死理的丫頭。
可這丫頭咋咋呼呼的,也太不知分寸了。
時虞有心想晾一晾她,便沒回她的話,反而詢問織意:“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粟口中的那個小公公,又是怎么回事?”
“娘娘明鑒?!笨椧庖补虻乖诘?,余光瞥了眼被氣哭的多粟,垂下了頭,悄悄在大腿上很掐了一把,“那人與婢子是舊相識,之前一起伺候前主子的,日子過得都比較苦,常常吃不飽穿不暖,被人欺負(fù)?!?p>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時虞:“娘娘,婢子如今過的好了,有吃有喝,可以照顧娘娘,真是前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婢子心中感激不盡。”
“可是他還在受苦,婢子心中不忍,便想著接濟(jì)他一二,有時吃不下的蒸餅蒸飯,就會分他一些,一來二去就走的多了?!?p> “今日也是想將早上余下的蒸餅分給他,這才在角落里與他說了兩句,此外并未再說其他?!?p> 她倒說的有理有據(jù),但時虞知道沒這么簡單。
多粟不可能平白就扯到崇光殿身上,總是織意說了些什么,才會如此。
“多粟你說呢?”時虞覺得自己也挺郁悶?zāi)兀浆F(xiàn)在都不知道多粟到底是聽了什么話,才想到崇光殿的。
多粟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將事情緩緩道來:“回娘娘,婢子真真切切的聽到織意與那小公公講話,說的并非蒸餅,織意手中也未拿蒸餅?!?p> “她們二人神神秘秘的,婢子并沒有太聽清,但有兩句話還是聽清楚的?!?p> “那小公公說……”多粟清了清嗓音,模仿著小公公的語氣,“‘圣人命你跟緊些皇后娘娘,不要總是傳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消息回來?!?p> 此話一出,織意的面色就白了,她緊抿著唇,淚水干涸在臉頰上,一時之間竟忘了哭。
多粟繼續(xù)道:“織意就回他:‘娘娘心思謹(jǐn)慎,上次茹才人之事已經(jīng)令她起疑,今日圣人又險些暴露,麻煩您跟圣人回稟一聲,近期我恐怕沒辦法傳消息回去了,免得讓娘娘起了防備之心?!?p> “娘娘,婢子不敢有半句虛言,句句屬實(shí),字字不落啊!”多粟重重行了一禮,額頭“Duang”的一聲砸在地上,目光凝重。
似是只有這樣,才能表現(xiàn)出她的忠心與決絕。
哪怕時虞明知她并不需要這樣。
時虞心中滿是悲涼,她千想萬想都沒想到,茹才人此事還真是顏寧知做的?
他為什么?
他有多少次可以給自己治罪的理由,可是他不去做,偏要在背后耍心機(jī)?
時虞仰頭看向房梁,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覺得鼻間酸澀,嗓子里像是梗著什么東西一般,難受的她想哭。
可是明明早知狗皇帝不做人,明知他是自己的死對頭。
為什么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還是令她呼吸困難?
織意一驚,跪著往前挪動兩下,急切的呼喚:“娘娘,娘娘您別誤會,圣人真沒有要傷害您的意思,真的沒有——”
“你是顏寧知的人,對吧?”
織意話音停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裝什么?”時虞問,“從一開始,你就是被顏寧知安排進(jìn)來的,對吧?”
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織意知曉自己再無反駁之力,只得重重的點(diǎn)頭:“是?!?p> “之前說的所謂救命之恩,也是胡扯的吧?!?p> 織意緩緩點(diǎn)頭。
“呵……”時虞輕笑,不知是在笑自己愚昧無知被人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是笑顏寧知這跟貓捉老鼠一般的逗弄手法,“你背叛了我,就不怕我不給你解藥?”
“婢子不怕?!笨椧鈸u搖頭,“娘娘您不說婢子也知道,那些藥丸入口的一瞬間,婢子便知它們無毒了?!?p> 就是為了威懾她們不要背叛自己,所以才會用猴王丹嚇唬她們,騙她們說是毒藥。
沒想到,倒頭來,自己反倒因?yàn)檫@個成了笑話。
她心里堵得慌,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只感覺手與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狗皇帝那張笑意盈盈的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有他執(zhí)扇立于飛檐之上,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
有他立于自己身前,囂張狂傲,厲色訓(xùn)斥后宮諸位嬪妃的模樣。
更有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手肘撐桌托著下巴歪頭看她,眉目滿是寵溺的叫她“小魚兒”的模樣。
一聲聲“小魚兒”一句句“小鸚鵡”一道道撩撥之語,帶著揶揄、帶著調(diào)笑、帶著寵溺在耳邊炸響。
最后畫面只定格在初見那晚,男人一手執(zhí)扇,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低沉誘惑的嗓音在她耳畔緩緩撩撥:“下去,陪她吧……”
這個她……到底只是他順著小音響的話隨口而出,還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