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歸幼年
杜璟桓聽到方窈的驚呼后怔了一會兒，方才放下手中茶杯急急拉開門，順著她的視線便看到樓梯下一地鮮血中的那人，可不正是聶芷。而她的丈夫，傻傻盯著自己雙手，滿眼的心虛與驚慌。
杜璟桓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發(fā)生的事，踉蹌幾步跑下樓去，小心將聶芷的身子抱入懷里。他顫抖著聲音，眸里掀起驚濤駭浪，“聶芷，聶芷?！?p> 聶芷再沒有醒來。
聶芷也不知道自己在白霧中走了多久，準(zhǔn)確來說，是飄。身體太輕了，幾乎碰不到地，處在不知名的恐懼下，她有些焦急。
許是過了太久，裊裊細(xì)霧里終于傳來女人柔美的話語聲：“小芷，醒醒，七點(diǎn)了，該起來了?！?p> 聶芷揉揉腦袋，這聲音太過熟悉，只是奇怪，母親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費(fèi)了力掙開眼，起初有些模糊，看了一會兒才清晰看見母親坐在面前，黑亮的直發(fā)落在自己手間。她握了握，母親哎呦一句，嗔怪地把自己頭發(fā)拉出來。
聶芷張張唇，嗓子沙?。骸皨寢?，你怎么在這兒？”
母親淺淺一笑，俯下身摸了摸聶芷的頭?！吧岛⒆?，我不一直都在這兒么？”
聶芷有些愣，撐住手就要起身，卻又跌回塌上。她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小手，突然撲到母親身上，昂著頭問她：“媽媽，我今年幾歲？”
母親很疑惑，“七歲啊。小芷，你不會真睡傻了吧？”
聶芷又一次瞪大了杏眸，眸里水光瀲滟，煞是好看。母親溫柔把聶芷抱回塌上，心中微笑，孩子的眼隨了父親，杏眸生得極好，眼波流轉(zhuǎn)間讓人憐愛。
聶芷卻是心臟一緊，這莫不是重生了？她狠擰了把自己的手，嗷一聲呼痛，剎那間歡喜翻天倒海。
受過去，哦不，應(yīng)是前世看多了小說的影響，她時常想自己若能穿越到過去該多好，帶著二十六歲的覺悟，她勢必要活出自己的精彩。現(xiàn)在希望實(shí)現(xiàn)，聶芷覺得前程一片光明，她在心里發(fā)誓：這一世，她一定不要走錯路。
母親看自家女兒笑的傻氣，眉目間流露的光華無雙讓她驚奇，才愣會神，聶芷已經(jīng)開始自己穿衣服，很快又來拉自己。
“媽媽，我餓了，我們吃飯吧?！?p> 聶芷穿的是父親從城里帶回來的時興衣服，在農(nóng)村里極少見，也最得小孩子的羨慕。母親覺得這衣服好看，襯得人更好看，笑著將聶芷一抱，娘倆互摟著出了房間。
洗漱完剛出來便碰上農(nóng)作回來的爺爺聶榮，爺爺把手里鋤頭一扔，笑著接過了聶芷，又捏捏她的小臉蛋。聶芷嘟了嘟嘴，甜膩地喊了句：“爺爺?！?p> 爺爺笑著應(yīng)了，把孫女揣好了坐到飯桌上，叫著媽媽的小名琴琴，呼喚著老伴一塊來吃早飯。
聶芷歪歪頭，問道：“爺爺，爸爸怎么沒來吃飯？”
爺爺笑了笑，夾起一小撮咸菜往嘴里送，“傻閨女，你忘了爸爸去城里做事了么？”
聶芷簡直想抽自己了，瞧這記性，父親在自己九歲前一直在城里替家族里一個當(dāng)官的堂兄做事，一個月才回來幾天，還是九歲那年出了點(diǎn)事才把自己和母親接過去照顧。
母親替爺爺盛了白粥，細(xì)致端到爺爺面前，笑道：“我也覺得小芷今天有些犯傻，剛剛還問我她幾歲呢，明明上周才過的生日?？磥淼觅I些腦子替她補(bǔ)補(bǔ)，人不都說缺啥補(bǔ)啥么？”
爺爺和母親都笑了出來，聲音爽朗，聶芷快要熱淚盈眶。前世里，這樣的場景在自己九歲時就結(jié)束了，她記得那天晚上爺爺抱著奶奶哭得傷心，她從沒見過那樣的爺爺，哭聲哽咽，肝腸寸斷。
奶奶便在這個時候進(jìn)來，看他們笑的開心，問道：“是什么笑話這樣逗？”
母親有些接不上氣，笑彎了眼，“我和爸在說小芷犯傻呢，連自己幾歲都不記得了。”
奶奶聽了呦呵一笑，“是挺逗的。小芷莫不是昨天沒睡好？著涼把腦袋燒壞了？”
大家便笑作一團(tuán)，聶芷的眼淚迅速消退，換上惱怒生氣的神情，往爺爺懷中一扒，叫道：“你們都欺負(fù)我，壞蛋?！?p> 母親把她拉出來放到一旁的長凳上，揩了揩笑出來的眼淚，揉揉她的頭，幫她吹了會面前泛著熱氣的粥?！俺灾喟桑瑒e餓著了。媽，你也快來吃飯。”
奶奶哎了句，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洗手，這才坐到飯桌前來吃飯。母親則是等奶奶入了座，盛好白粥后才坐到聶芷身邊。
聶家吃飯時都安靜極了，除了呼嚕嚕的喝粥聲和夾菜聲幾乎沒有聲音。聶芷咬著筷子，盯著對面的奶奶，目光略有些呆滯。
奶奶端起粥一飲而盡，用袖子擦擦唇角，看聶芷這樣，樂了。聶芷想，若是后來的智能手機(jī)在這，奶奶怕是要好好拍上幾張自己這模樣。聶芷不知道自己小時候生得特可愛，渾身圓嘟嘟的，是聶家老少的心上寶，自個兒的家人是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己好。
“誒，琴琴，等會跟我一塊去后院摘點(diǎn)菜吧，我看廚房的青菜都沒有了。趁著早上天不熱，咱們快些做完。”
聽了奶奶的話，母親立刻將碗里的粥呼嚕個干凈，對爺爺說：“爸，這兒等會留給我收拾就好，您出去做事也小心點(diǎn)，大熱的天別中暑了，多帶點(diǎn)涼水去?！?p> 爺爺模模糊糊應(yīng)了好，又盛了碗粥拌著咸菜喝起來，余光瞥到孫女神游，輕拍了下聶芷的頭，“快點(diǎn)喝粥?！?p> 聶芷苦著張臉，低頭小嘴一撇，“喝不下了，吃飽了。”
爺爺看了看她碗里剩了大半的粥，再看自己碗里還剩半碗，摸摸有些飽了的肚子，真心覺得這粥有些多。他問：“真吃飽了？”
聶芷點(diǎn)頭，不料爺爺將自己的碗拿過去把粥都喝了，方才同自己道：“下次不要浪費(fèi)糧食了，吃多少添多少。知道了么？”
聶芷又點(diǎn)頭，看著爺爺吃好后將腰一扶，慢慢起身去拿鋤頭，聶芷忙蹦起來去攙爺爺，憑她的身高也只能扶到爺爺?shù)拇笸取！盃敔?，你沒事吧？”
爺爺擺擺手，咳了兩下道：“吃撐了?！?p> 聶芷尷尬了會，見屋里也沒了人，桌上一片狼藉，索性爬上長凳去整理碗筷。待母親回來后看見的就是小聶芷墊在木凳上費(fèi)力擦洗著碗的狀況，她急忙把抱著的青菜放到地上，脫了腌臜的外套去抱聶芷。
“小芷，你這是在干嘛？”
聶芷認(rèn)真想了想，道：“洗碗啊?！?p> 母親無奈又好笑，把聶芷帶到門口裝了水的小盆前替她洗了手，又拿過干凈布條替聶芷擦掉水珠，方才把她安置在小凳上，用細(xì)長的指點(diǎn)點(diǎn)聶芷鼻尖，唇角揚(yáng)了抹笑道：“小芷只要乖乖待著就好，媽媽會照顧好小芷，不用小芷擔(dān)心?！?p> 聶芷扁了扁粉嫩的小嘴唇，在用前世自己嫌棄的撒嬌口氣說話前狠狠唾棄了把自己這小身板。“不嘛不嘛，小芷要幫媽媽做事，小芷是個乖孩子?！?p> 母親欣慰笑了，年輕的臉蛋上細(xì)紋橫生，卻仍是清麗動人。母親長得漂亮，父親也生得好看，可她為什么容顏普通？聶芷不解。
后來聶芷才知，她不是長得不好，之所以無人問津，還是因為自己脾氣暴躁，整日拉著張臉，好像人人與自己有仇一般。久而久之，再美麗的容貌也經(jīng)不起抑郁的折騰，便叫人看上去普通許多。
母親道：“夏初家里沒什么事做，你怎么不去找阿達(dá)美美他們玩？”
聶芷好生回憶了番才想起阿達(dá)美美是何方人物，頓時黑了黑小臉扯著謊：“阿達(dá)說他們不跟我玩。”
母親思忖了會，摸摸聶芷的頭，“沒事，那跟著媽媽去菜園里玩好么？”
聶芷一個哆嗦，忙搖頭，她還沒有忘了小時候被一只菜青蟲嚇得哇哇亂叫的場景，那的確被稱得上慘烈。
母親還在思索給聶芷找個樂子，聶芷就聽到奶奶隔著老遠(yuǎn)喊母親的名字，孩子的耳朵總要精明些。聶芷推推母親，含了笑說：“媽媽，奶奶叫你呢?！?p> 母親誒誒應(yīng)了兩下，剛想叫聶芷進(jìn)屋去，不遠(yuǎn)處兩個蹦蹦跳跳的小人來到跟前?！按髬??！眱蓚€小蘿卜頭齊聲喊。
聶芷定睛一看，這不正是阿達(dá)和美美？擔(dān)心自己的謊言被拆穿，聶芷忙叫道：“媽媽，我和他們出去玩了?！?p> 說著就要扯著兩蘿卜頭走，哪料小蘿卜頭掙脫了手，義正言辭道：“我們是來找你抄作業(yè)的。”
母親呵地笑出聲，聶芷鬧了個紅臉，小聲嘟囔了句“倆熊孩子”乖乖進(jìn)了屋。母親將門虛掩上，四下瞅了瞅有沒有可疑人物盯著，確定孩子們不會出事才走去后院。
九五年的時候鄉(xiāng)村還算太平，雞鳴狗盜之事出得不多，一年才兩三件，也是實(shí)在沒有存糧的農(nóng)民干的事。但聶芷不知，自己這可以算得上富裕的一家早被人惦記上了。
等母親發(fā)現(xiàn)的時候，三個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