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都要離開
杜璟桓自從傍晚做了頓面條后說要換衣服就再也沒出來,聶芷去敲過幾次門,杜璟桓原先還有回應(yīng),后面就一點聲沒了。不過念著他說的那句“我需要休息幾天”,聶芷沒敢再去打攪他。
而一家人吃過飯后相顧無言,各自回了自己房間安靜而沉默。
聶芷撐著下頜,頗為無奈地趴倒在桌上,這是她一貫思考的姿勢。她想了又想,心中那個想法依舊不敢成真。倘若杜璟桓真的受了重傷,她要如何回報他的傾力以救?那他的傷,會不會太過嚴(yán)重導(dǎo)致并發(fā)癥?可她在外面,里面情況什么都不知道。
入夜,天色沉峻,星子如芒點綴其間,偶一聲生物鳴叫傳遍四方,聶芷悄悄又悄悄地出了門。她敢說這是她第一次走路不帶聲響,為的是不驚擾家人。至于杜璟桓,他必定也是在休息吧。
今晚村莊安靜的出奇,燈火稀疏的午夜,正是殺人放火好時機。
只要沿著高坡往上走,盡頭就是族長家。
聶芷慢慢地走著,遙遙看去不過一黑點。
就著月光,路上兩旁不知名的野花隨風(fēng)而動,飄飄擺擺在風(fēng)里起舞,溫柔的,靜謐的,與濁世格格不入。聶芷歪著頭,笑了一笑,人生之間不過一閉一眨,弄得這么麻煩,真是,該是說利欲熏心呢?還是本質(zhì)如此?若能活得自在而瀟灑,她倒是愿意避世再不出來??墒前?,你們這些人,明明我們沒做對不起你們的事,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地,為什么要還做這么過分的事呢?
誠然我們有不足有缺陷,但是,不厚道的事你們做了,我又怎么能放過你們?聶芷笑得愈發(fā)粲然,活著,不就是為了自己么?那么我,為的是我的家人。
族長家旁有個小屋子,里面鎖了他們存著過冬的糧食。當(dāng)然,這些糧食,并不是他們自己種的,是村里人進貢的。土田鎮(zhèn)里只有聶家村,相當(dāng)于一個王國,而族長,就是他們的國王。
別小看族長只管了這幾百人,他背后的靠山,大的,小的,不計其數(shù)。誰爬上高位,接著提拔自己人,于是充分驗證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道理。
想要在土田鎮(zhèn)混好,只能討好他,這同聶芷爺爺當(dāng)族長時被全村人討好是一樣的。但不同的是,族長笑納,甚至更貪心,而聶芷爺爺則是一分不收,只做正直的事。反正是不正當(dāng)?shù)那溃思以敢馍侠U,那她愿意燒又何妨。
聶芷唇角噙著笑,將鐵絲彎了彎,伸進鐵鎖里動了動,咔噠一聲,鎖開了。聶芷將其丟到一邊,把門打開個小縫,一溜煙鉆了進去。沒走兩步就撞到了東西,聶芷抬手摸了摸,滿手粗糙的質(zhì)感。
她索性劃著火柴,微弱的燈光里面前赫然堆滿了谷物。她不由冷笑,全村一半的糧食都在這里了吧?
對于農(nóng)村,尤其還是上個世紀(jì)的農(nóng)村,農(nóng)民最重視的就是糧食收成。這是他們比命根子還要寶貝的東西,既能賣錢又能自己存著吃。
聶芷把腰上別著的袋子拆下來,取出里面一卷未知物,掂著笑了笑,喃喃道:“炸了你們的糧食,雖說不能威脅你們,但我心里不爽,不然也不知道會做出些什么事了。”
聶芷將火藥包掩在麻袋里面,沿路灑出細碎的小木炭,直直通到外面較長一段距離處,好使自己能有充分的反應(yīng)時間去離開。做完這些她摸摸手,取出幾根火柴在火柴盒上劃了劃,火光突起,她順手丟在木炭起點,一縮身子往后邊草叢里滾。
等她到了安全區(qū),火光已經(jīng)漫到小屋里面,接著是一聲炸響,火藥的威力掀翻屋頂,一場大火拔地而起。聶芷瞇瞇眼,聽著大別墅里人聲忙亂,唇角揚了抹笑,慢慢挪到別墅后面。
方才那袋火藥包耗費了她大部分的積蓄,現(xiàn)下手里也只有小袋的火藥。雖說分量都不多,但她按化學(xué)計量數(shù)“一硫二硝三木炭”的比例配的濃度十足,是以那一大袋火藥能發(fā)揮出她意料中的作用。
沒幾分鐘族長一家就披了衣服急匆匆跑出來,那一聲響把他們從睡夢中驚醒,意識到大事不妙之后他們打開窗戶,發(fā)現(xiàn)赫然是自家糧倉起了火。一邊罵罵咧咧著一邊沖下樓,滿臉驚慌神色,絲毫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張紙。
聶芷趴在草叢里十分淡定,她看著對方一家人原地跳腳,甚至還不厚道地笑了笑。她把一捆鐵絲纏在火藥包上,留了較長的一頭去點燃,瞬間往前方的下面拋出。
那兒是干涸的水溝,光禿禿一片,離她比較遠,分量也小,不會引起大危險。而只要她躲在灌木從里,等著他們追過去,她便可全身而退。
接著等她退開后就可迅速回到家中,對方最遲明天就會發(fā)現(xiàn)那一張紙,上面字跡用的是瘦金體,寫著仇恨并威脅他們家一類的話語。他們必定會找上自己家,否管他,否認(rèn)便是。
聶芷爺爺奶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幾乎是處在半文盲階段,家里識字的就她和杜璟桓,拿二人筆跡一對,立時便可分出。
這便是占了理兒。雖然對方明顯是會耍賴的,但畢竟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真刀真槍地干是不可能,不然也不會在大晚上的行兇了。
人心可怕,流言也可怕,總會有那么些人把這件事傳播出去,那到時會發(fā)展成什么樣,相信對方也清楚地很。
果不其然,族長一行人的目光都被那瞬間爆炸的火藥引了過去,卻并未照著聶芷的心思繼續(xù)發(fā)展。
皓月當(dāng)空,聶芷看到族長的表情尤為猙獰。他道:“先過去兩個人看看,大家都在周圍找找,想必放火的混蛋還沒跑掉?!?p> 聶芷腦門上出了冷汗。的確,這是個不完美的計劃,每一步對于真正的諜戰(zhàn)人員來說都破綻百出,她內(nèi)心最期待的,分明是運氣。那么她這樣逞一時之能,除了把自己搭上,還有什么意義?
眼瞅著對方就要走到她面前,拖鞋踩在草上窸窸窣窣,聶芷的心也揪緊了。她干脆放松呼吸,將眼一閉,假裝昏睡的模樣。如若真的退無可退,她就裝一回瘋。
后來聶芷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只感覺那一瞬天地顛倒,腦子里一片空白,轟一聲就沒了意識。不過,隱約在被潮水吞沒間,她聽到一個聲音頗為無奈地說道:“這小姑娘也忒不厚道了。”
不是任何一個她聽過的聲音。
不,也許她聽過,好像是,和璟桓說話的那個女人。
她不知怎的酸意頓起,拼了命睜開眼,入目的還是自家瓦片屋頂。偏偏頭,她看到杜璟桓坐在她身邊,神情若有所思,額發(fā)落在眼前也不自知。
“哥哥?!甭欆朴行┤鰦傻厝ダ氖?,初醒時的水眸可愛而無辜。
杜璟桓立時回過神,將手背放在她額上貼了貼,釋然道:“還好,退燒了?!?p> 聶芷傻了眼,她發(fā)燒了?
杜璟桓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溫聲解釋道:“昨天晚上你就發(fā)起了高燒,爺爺奶奶急壞了,特地去了后山采中藥。看來效果還不錯,才一晚上就退燒了?!?p> 聶芷更加不得理解。她昨天出門的時候就已是午夜過后好幾個小時,忙活完自己的事最遲也得是快天亮了,哪來的發(fā)燒一晚上?對了,她怎么回來的?為什么她什么記憶都沒有?
杜璟桓按按她想爬起來的身子,微笑道:“我給你煮好了粥,你先躺著,不要亂走,我現(xiàn)在就去拿。”
聶芷只能點頭,心里疑惑更甚。她猛然間想到:如果是族長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她把她送回來的,那這事情會怎么樣?爺爺奶奶呢?
想到這她又是一咕嚕要爬起來,又被一股大力按回原地。
原是杜璟桓意料到聶芷不聽話,加快了速度過來,滿眼的關(guān)心看她。聶芷心里一暖,還是急急問道:“哥哥,爺爺奶奶去哪了?”
杜璟桓把手里的粥放到聶芷手心,添了湯匙過去,道:“爺爺奶奶在菜園做事呢,別擔(dān)心。快,先把粥喝了。”
趁著聶芷松口氣去喝粥,他又悠悠添了句:“小芷,我下午就回去了?!?p> 聶芷嗆了嗆,小臉咳得通紅,“哥哥,你要回去了?不是還沒過完國慶么?”
杜璟桓略微苦笑,道:“哥哥的父親早上來了信,說是家里有事,哥哥也不得不走?!?p> 這樣啊,聶芷擰巴了臉,垮了眉道:“小芷舍不得哥哥?!?p> “哥哥也舍不得小芷吶,不過,小芷一家馬上也要搬走了,以后就只能看小芷按著地址寫信給哥哥了?!倍怒Z桓揉揉她的腦袋,眉目如畫,聶芷心里愈加惆悵。
但是沒辦法啊,人家家里有事,自己家又亂得不成樣子,離開反倒是他最好的選擇。
于是當(dāng)天下午,杜璟桓與形象相悖地提了大袋的吃食上車,里面存放期很久的蔬菜,雞蛋應(yīng)有盡有。他不好意思拒絕聶家二老的好意,在他們幫助下提了東西上車,然而最為眷戀的,還是那個叫聶芷的小孩兒。
次日,聶芷跟著爺爺奶奶也上了車,反正是去C城,他們索性也只帶了些必需用品,想必也是知道帶不走大物件,這才浩浩蕩蕩地上了路。
聶芷還是沒能明白,她爺爺奶奶怎么同意的離開?他們又怎么舍得?還有有關(guān)那天晚上的記憶,所有的人的記憶都不對勁。
聶芷爺爺奶奶和杜璟桓是真真切切記著她生了病的。
族長一家記得是有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人放火燒了他們的糧食,最后還損了棟自己家的別墅。
她做的那些事,都像不存在一樣。
這些,都是怎么回事?
而最叫她覺得古怪的,是路上一直有人跟著他們,她卻不知道是誰。似乎是最熟悉的氣息,橫生溫暖。
?。?p> 啊咧,第一卷完了,接著是第二卷(這不是廢話么。),聶芷一家的生活會怎么樣呢?女人又是怎樣一種存在呢?請期待第二卷。。。啊咧,讓我看下大綱。。。哦,第二卷“梅邊吹笛,喚起玉人”。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