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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五十章 因愛生怨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291 2022-02-07 18:45:00

  韓光照例沒在,她讓徐秀幫忙招呼衛(wèi)襄,自己回房換藥,葉菀不放心,去鄒顏房里取了她留下的藥箱也跟了進去。

  大冷天穿得也不算少,血跡竟能將胸前衣衫都染透了……

  葉菀性情柔和,卻也不懼怕見血,倒是桓清全程閉著眼咬著嘴唇,將臉撇向一旁。

  “我看姐姐身上還有些舊傷,曾也吃過不少苦吧,怎么還怕成這樣?”葉菀笑道。

  “我一直都怕疼啊,如果是我自己包扎的話那自然不得不面對,現(xiàn)如今不是你在幫我嗎?”桓清說來也覺得羞愧,竟像是在一個小姑娘面前撒嬌似的,隨后正色道,“小菀,韓光有說幾時回來嗎?”

  “沒說,估計沒那么快。對了你怎么和那個衛(wèi)公子一起回來了,蕭將軍沒在家也沒有下人陪著嗎?”她打完結,又幫她換好衣裳,始終沒聽她叫痛,抬眼看時只見額頭的汗都出來了。

  她搖了搖頭并沒多解釋,如今正為此事發(fā)愁,偏偏韓光不在,豈不急死人!出門送走衛(wèi)襄后,她托徐秀去跟蕭鴻報了平安,假稱自己外出有事要做,盡量拖延拖延。

  蕭鴻心地直卻也不是蠢人,自己夫人從昨夜躲到現(xiàn)在不正說明她知道岳梁王的下落嗎?但她既然不愿意說,就配合她算了。

  天清氣朗,日照窗臺,桓清耐不住臥床干等,也怕蕭鴻找來,便央求葉宛陪她出門找找,葉菀卻支支吾吾左右勸阻。桓清看出不對勁不依不饒追問,這才得知原因。

  自出宮那日后,城中百姓多知道了桓清異國人的身份,自此流言紛紛,說她是包藏禍心的奸細,處心積慮獲得陛下信任又勾引蕭鴻嫁入蕭家,目的便是禍亂祁國內(nèi)政;又有說她其實是姚國人,刻意挑唆翎國使團與祁國的糾紛,更有不明真相者甚至將大將軍的罪責推在了她的頭上。

  桓清聞言無奈笑了:“難怪你不讓我出門,是怕有認得我的會朝我頭上扔雞蛋?”

  “姐姐還說笑,真的不在意?”葉菀操碎了心,生怕她出去鬧出人命。

  “在意也堵不住悠悠眾口,何苦來哉?再說了他們不過是道聽途說,誰認得我?我又不是什么風流名士!”難道還能為了躲流言一輩子不出門?

  葉菀拗不過她,便幫著她穿了套男裝,隨她出了門,桓清怕信王還在派人盯著她只敢朝大街走。天氣雖冷,但此時臨近年關,街邊還算熱鬧,攤上熱氣蒸騰的熟食將人的饞蟲都勾了出來,走遠了感覺身上也熱騰騰的。

  “前面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事?”葉菀指著街尾的一個路口,叫道。

  桓清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驀然愕住,那里再拐過去不就是……岳梁王死的那條巷子嗎,難道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

  葉菀不想去湊這種熱鬧,桓清更不敢去看,正回頭時,卻聽路邊茶棚有人在談論此事。

  “聽說是被快刀一刀砍斷的,傷口還挺齊整,你們猜誰干的?”

  “死了活該,整日就知道欺男霸女,侵吞田產(chǎn),仇人能少得了嗎?管他是誰也算做了好事!”

  “你這么氣憤,是不是你?。俊?p>  “這年頭怪事多,也見怪不怪了?!?p>  “依我看說不定又是翎國人干的,那岳梁王好歹是征戰(zhàn)多年的將軍他們能不忌憚嗎,還有彭將軍一事,我祁國大將接連遇險難道只是巧合嗎?咱們陛下也真能隱忍,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還能忍氣吞聲?!?p>  “噓,梅田,慎言!”

  梅田?此人的聲音很是耳熟,桓清扭頭打量一番,適才想起深夜?jié)撊朐懒和醺侨沼龅降娜瞬痪褪墙忻诽飭幔?p>  梅田被人噓聲止住卻正見桓清在看著他,便起身行禮:“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上次吃茶時她有透漏過她的名姓,此人雖身為一介布衣卻如此關心國家大事,多半也聽說過她的事,如今倒沒對她生出敵意,卻令她有些意外。

  桓清點頭示意便要離開,卻忽然被他一把拉住,大叫道:“諸位都不認識吧,這位就是前些時候深受陛下寵愛的那位女議使,我親眼見她去岳梁……”

  未等他再說下去,桓清反手掐住了他的脈門湊到他的耳邊輕語:“我不介意也將你去王府偷竊一事說出去,你與他有殺母之仇,屆時你也脫不了干系,還有,陛下對我的事一清二楚卻沒有治罪你不想是為什么?!”

  梅田變了臉色,轉而呵呵笑了起來:“我親眼見她去王府安慰郡主,桓姑娘想必也沒想到郡主也不是什么清白之人吧?”

  眾人沒理會什么郡主的事,一聽說這位就是那個議使,多帶著異樣的眼光對她指指點點,但百姓對宮禁之事畢竟一知半解,多是人云亦云。

  桓清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男子朗聲:“清清,跟我走!”

  韓光身著玄色布衣,頭發(fā)隨意挽起,只插了根樸素的雀鳥木簪,簡單的打扮襯得整個臉更加清雋干凈。他解釋說自己也是聽聞了岳梁王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事,才悄悄趕來探聽情況,不想?yún)s在這里碰見她。

  桓清將李月綺求救一事告訴了他,他倒是一口答應,可偏巧趕上今日這一出,這條路便是行不通了。

  他讓葉菀先行回去并低頭耳語了幾句,卻將桓清帶至僻靜無人處,湊近悄言:“你是否想過,李月綺正要逼你說出岳梁王尸體的下落來助她洗清嫌疑,尸體今又偏在這個時候被官府找了出來,她會不會懷疑是你故意為之?”

  方才幾乎是一路小跑跟著,桓清此刻心跳急促捂著左肩,微皺眉頭,臉上一副苦瓜相:“還真有可能……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此事自然是他所為,不過他也只是為了引李月綺出來罷了,確實不知道他們昨夜所說之事。

  韓光佯裝無辜,恨鐵不成鋼似的敲了下她的額頭:“你也真是越來越笨了!我如何預先知道你夫君會和那李郡主以此詐你?岳梁王的事難道不是你自己透漏給他們的?還有,就算她假稱從城外找來了尸體,時隔這么久也無法證明她有沒有與顧羽勾結,不是嗎?”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那郡主先前假公濟私企圖搶你的夫君又險些害你喪命,你管她做什么!當初蕭伯雁從烺州戰(zhàn)場趕回來后為什么那么恨你,說不定就是她從中挑撥呢,你難道還犯賤去救她?萬一這次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拖你下水呢?

  別發(fā)愁了,依我看我們先去鳴金谷待一陣子,你也借此機會好好養(yǎng)傷,晚些日子再回來,說不定一切皆已迎刃而解?!表n光眉毛微挑,嘴邊掛著淡笑,一字一句都說得輕巧。

  她是不想管,但李月綺畢竟還在蕭家,將來被人發(fā)現(xiàn)了也會連累蕭伯雁。桓清思慮再三,實在無法同意韓光的安排。

  他見無法說服她,一記手刀便將人砍暈了。

  這日,業(yè)已聽說岳梁王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蕭鴻,當即便去了徐家想要找桓清當面問清楚,總不能縱著她躲一輩子。

  等趕到了徐家卻聽徐秀說,她當真與韓光因皇命出城了,一時間更加懷疑岳梁王的尸體被官府發(fā)現(xiàn)是他二人故意為之,心里氣得夠嗆。

  她以為他什么都不知道嗎,陛下都免了她的職了,還有個屁的皇命!他一向認為桓清做事有分寸,縱使不愿透露岳梁王的下落不愿意救李月綺,也不會如此一走了之,今日看來是他錯了。

  現(xiàn)如今官府雖然找到了岳梁王的尸體,但時隔日久,很難再查到什么蛛絲馬跡,想必又是一個無頭案。他難道能去官府告發(fā)他的妻子嗎?他做不到……而他的妻子也從不愿告訴他真相,經(jīng)歷了這么多她還是不肯信賴他。

  或者,是他從未給過她足夠的安全感,反而只會一次次地傷害她,才讓她不敢將心完全放在他的身上……

  “伯雁,咳咳……我不怪你,伯雁愿意相信她不是真兇,那么我也愿意相信,何況我如今自身難保哪有力氣去找什么兇手,就當我是個不孝女罷。如今只求能留在你身邊便已知足,哪怕讓我即刻赴死又有何怨?”李月綺披著猩紅氈,兩頰襯得殷紅,唇色卻白里透紫,站在冷風里像馬上要被吹倒似的。

  “不過是風寒罷了,何需如此憂慮。我先派人送你出城修養(yǎng)吧,那倉房確實不適合住人,而且在恒城待久了難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在想到辦法之前暫且委屈一下,”見她面色漸漸變青,蕭鴻知道她不愿離開,心中只有不耐,“又未曾虧待你什么,難道現(xiàn)下還要自恃嬌貴便吃不得這點苦?”

  “你趕我走,是不想再因為我與桓清起沖突,還是怕我去官府出首告發(fā)她……”

  “郡主,出不出首是你的事,但我有必要告訴你,在我找她問清楚之前是不會對官府亂說話的,我想官府也不會相信一個嫌疑犯的片面之詞。我曾答應過你大哥要照顧你,自然會盡心,我會幫你在烺州置套產(chǎn)業(yè),讓紫蘭和蕭乙過去照看你,再多留些金銀給你,縱使不能以真名示人,也總歸衣食無憂?!闭f完也不再看李月綺,便命蕭乙去安排,自己則帶著容律進宮去了。

  盡心?呵呵,是很盡心,可我如今無親無故唯有你一人可以托付而已,你卻又要趕我走?

  李月綺失魂落魄,在院中佇立良久,紫蘭如何勸她回屋,她都似沒聽見,也不怕來了外人認出她。忽然又發(fā)了瘋似的往外跑,紫蘭被嚇了一跳連忙抱住了她。她自小嬌生慣養(yǎng)如今又在病中,自然掙脫不過。

  紫蘭急忙喚來福生,二人合力將她拖拽回屋,鎖了起來。心下都松了口氣,這若是讓公子知道,少不了一頓臭罵。

  蕭鴻將韁繩交給容律,緩步朝宮門走去,心上像被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憋悶,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手上不經(jīng)意地摸著腰間的玉佩,問道:“容律,依你看阿清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容律冷不防被這種送命的問題襲擊,心里直打鼓,系好韁繩才扭過身子,打量起這突然不自信的男子。

  蕭鴻頭戴枯木玉簪,玄色中衣外搭靛藍色銷金袖羅袍,腰間系著精致的玉佩,翩翩世家公子的打扮,此刻卻愁眉深鎖,眸中潭底漆黑,仿若一下老了好幾歲。

  “其實像夫人這般從小父母雙亡心常不安的人的確難以全然交托真心,不光如此她還凈被那些個詩書道義熏染得失卻了自我,在心上卻偏偏又時時存有一分理智與清醒,這樣的人你拿榮華富貴無法誘惑她,拿情愛義氣也無法打動她。因為她自己尚不知自己心中所求,自然讓人捉摸不到底線和邊界,倒真有點書生氣。當然我并不是說她不好,大概官場上需要有她這樣的人吧……”容律說到興起,一時收不住嘴,喋喋不休起來。

  蕭鴻聽得云里霧里,想著似有幾分道理又不是全有道理,只覺得若她的心真的難以被打動也不會答應嫁他了,便笑道:“阿律,你識字不多竟也能說出這番話來,不錯嘛,待會我便向陛下舉薦你如何?”

  “公子說笑了,其實當日隨她前來并非真的為了什么前途富貴,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做錯了事想回頭,而她又剛好給了我機會罷了。實不相瞞,我正想向你們辭別,我想回家鄉(xiāng)看看了!”

  “嗯,等過了年天暖了再走吧……”蕭鴻頓了頓,又道,“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與阿清一起隨你去西邊蕪州轉轉?”

  容律愣了愣,雖然不解他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仍立馬點頭,開心地笑了起來,有人陪怎么會不愿意呢!

  蕭鴻將備好的禮物送予太后,陪著敘了一會兒舊情排解了心中煩悶,才去見了皇帝。

  元煥得知他想辭官,只當他是一時之意氣,一口回絕了他。蕭鴻卻鐵了心跪地不起,他心中明白,皇帝不過是做做樣子,這朝中只怕沒有比他更希望他離開朝廷的了。

  “伯雁此舉是凌兒的意思?是她勸你這么做的?”元煥朝下望去,眼中有些驚詫。

  “她從不會逼人做什么,是臣自己想過平淡的日子,平安的日子。我不想失去她,僅此而已?!?p>  ……

  “好,武安將軍這封號朕為你留著,準你放個長假……”元煥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伯雁,回去替朕帶個話給她,朕會做一個好皇帝,不會讓她失望?!?p>  蕭鴻點了點頭,依桓清先前的意思向他舉薦了衛(wèi)襄和楊寒等人,既然元煥反感那些根深蒂固的世族充斥朝廷,那么這些貧家子弟也許更合他的心意,但愿再不會釀成諸如他蕭家這般的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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