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嬤嬤最后一句話成功讓汀菊她們沉默下來,她們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毫無生氣的女子,無言地跟在福嬤嬤身后走出屏風。
走到屏風邊時,福嬤嬤頓了頓腳步,回頭看“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心里忍不住發(fā)酸。
明明彼此有情,又為何要互相傷害呢?
她想不通,只能心里痛苦地感嘆一句:孽緣,孽緣啊……
福嬤嬤感到眼睛有些濕潤,她借著拿手帕擦汗的動作,拭了拭眼角,至始至終都沒有人發(fā)現她濕潤過眼睛。
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淚水是沒有用的東西,淚水可以是你保護自我的武器,但絕不能用來掩蓋軟弱。
福嬤嬤目光幽幽看向門外,外面陽光無限好。
今天是邊城少有的好日子,陽光沖破層層阻隔照耀在這片貧瘠又殘酷的土地上,有多少罪惡都會在陽光的照射下顯露,他們會無所遁形,最終化為天地的濁氣深埋地底。
陽光照在邊城的大地上,也照進了福嬤嬤的心里。
她們早就該清醒了,這里殘酷得超乎她們的想象。
要不是她們在中間勸和,夫人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更不會因為原諒而再次受到傷害。
這一場孽緣,既然得不到善終,那她們就只能選擇對夫人最有利的一面了。
是時候終結了……
再抬首,福嬤嬤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福嬤嬤昂首挺胸,拿出許久不曾拿出過的氣魄。
她領著幾個大丫鬟一步一步堅定地踏出門外,等她們踏出這一道門,就將會是一場場血雨腥風。
夫人今天流的血與淚,那些傷害她的人,都將十倍百倍送還回來,一分一毫也不能少,她們一個也不會放過!
吳大宗看著“他”執(zhí)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他”吻得很輕,也吻得很虔誠,像是在做一種神圣的儀式。
“他”吻過了她的手,卻舍得不放下,“他”把她的手輕輕托在自己手心里,像是捧著一片羽毛,輕柔到感覺不到任何重量。
驀然,“他”覺得眼睛酸澀難耐。
這一切都是“他”害的,“他”才是該死的那個。
玖玖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再也不會了……
“他”將她的手背輕輕托起,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盡管看不到,吳大宗卻知道“他”在哭。
一個五尺男兒此時像極了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他哭得無聲,哭得無助,哭得悲傷。
吳大宗被“他”身上的悲傷感染,眼睛也漸漸濕潤起來。
吳大宗濕潤了眼睛,心里卻覺得諷刺。
明明此時的“他”是這么的可憐,吳大宗就是生不出半分同情,他鄙夷“他”,痛恨“他”,也惡心“他”。
既然這么愛她,又為什么不好好保護她,傷害她至此,就是“他”對她的愛?
吳大宗噗之以鼻。
吳大宗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從現在的情況推斷來開,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是她傷害的源頭。
一個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又有什么值得尊重和驕傲的?
哪怕知道這個男人可能是未來的自己,吳大宗還是十分不屑,他不懂“他”到底是如何把好好的日子過成了這副凄慘的模樣,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像是感受到了吳大宗對“他”的鄙視,“他”忽然抬頭,望向吳大宗所在的位置,忽然說道:“記住你現在的想法?!?p> 接著,“他”又莫名地對吳大宗說了一句話:“不忘初心,方為本心?!?p> 不忘初心,方為本心……
吳大宗心里一驚。
接著便是天旋地轉,畫面再次轉變。
火,漫天的大火,從內院開始燃燒,一寸一寸蔓延到外院,很快,大火將整個宅院緊緊包圍,沖天的大火染紅了黑夜里的天空。
吳大宗漂浮在半空中,很快便發(fā)現大火的源頭在她的房間。
吳大宗嚇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像似離弦的箭,飛快地朝著她的房間飛去。
明明他從來都感知不到整個世界的一切事物,大火卻像是有了眼睛一般,只要他一靠近,它們就以他為中心,瘋狂的燃燒,像是要把他燒成灰燼一般。
吳大宗心急如焚,卻奈何不了大火半分。
也看不見吳大宗身上有任何被大火燃燒的痕跡,可他就是感到了火燒的痛苦,大火的燃料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靈魂,靈魂的痛苦比身體的痛苦更加讓人難以承受。
吳大宗咬牙挺住,一寸一寸靠近她的房間。
近了,快要更近了。
屋子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歌聲。
“陌上煙雪,何處無人遣。徒留戀,知事凌花淡褪已成謝。蓮心繾綣,何人長牽念……”
吳大宗聽不清楚她在唱什么,知道她在里面,著急地大聲喊喊道:“起火了,快出來!你快出來??!”
她卻仿若未聞,歌聲繼續(xù)傳來。
“……凋朱顏,似水韶光不能愆。舞聯翩,清商一曲步升煙。誰憐誤落紅塵自恨離別?雪翩躚,布衾兩幅無妨斂。心……成灰前緣……終幻滅……”
歌聲斷斷續(xù)續(xù),曲不成曲,調不成調,聽得讓人心里難受極了。
吳大宗一邊靠近,一邊繼續(xù)大聲喊道:“林九,你出來,你快出來??!”
他第一次明確地喊出她的名字,第一次承認她就是林九,那個他甚至還沒有見過面的未婚妻。
“我錯了,林九,我真的錯了,我們重新來過好嗎?”吳大宗嘶吼怒喊著,大火映照在他的臉上,驀然發(fā)現,他早已經淚流滿面。
他承認“他”就是他,他既然知道了結局,又如何會再成為“他”。
吳大宗忽然醒悟。
這是老天爺的憐憫,憐憫他,所以給了他一次知道結局的機會。
吳大宗忍受著來自靈魂的灼燒疼痛,一步一步靠近她的房間,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允許她死在他的眼前,他還有許多的疑問沒有問出口,還有太多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
她怎么能……怎么能就這么走……
這一刻,吳大宗是害怕的,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以她為中心在轉換的,如果她都沒有了,這個世界一定會崩潰。
明明每一次的場景都讓他那么難以忍受,可當要分離的時候,他居然是如此的舍不得。
近了,吳大宗的手攀上了她的窗戶,她就站在窗戶邊上,一邊跳舞一邊唱歌。
她的舞姿很美,歌聲也很美。
“跟我走,好嗎?”吳大宗近乎卑微地對她說道。
她第一次看見了他,對他回首,嫣然一笑,說道:“回去吧,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p> 她的笑容很美。
她第一次看見了他,卻也是兩人最后一次相見。
第一與最后,最美和最痛。
一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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