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殘聲初起,京城都籠罩在夜幕之中,青石長街上,有兩道纖瘦的身影并肩而行。
“你真是太苯了……”
明月嘆息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隨即,她偷眼瞥了寶錦,居然輕笑起來,“不過,笨人也有笨福,三萬神寧軍,從此便歸入你掌中了?!?p> “未必?!?p> 寶錦踏著青條石上的夜霜,一層雪白沾染了鞋襪,帶來微微的寒意,“即使黃帥今日如此宣誓,也要等我有所成就,才會(huì)真正的心服景從,畢竟,三萬神寧軍不能陪我去送死。”
北風(fēng)獵獵,將她的聲音席卷其中,明月凝望著夜色中的京師,不由的脫口問道:“你的復(fù)國大業(yè),真的能成功嗎?”
“我也不知道?!?p> 寶錦幽幽嘆道:“但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會(huì)讓元家的令名遭到玷污……姐姐手里丟失的東西,我都要一一收回,在此之前,我絕不能失敗?!?p> 她聲音空靈飄渺,在長街之間回響,不知是對明月許諾,還是在提醒自己。
明月望著她,不知怎的,只覺得她緩步走來,肩上似有千鈞重?fù)?dān),卻還是微笑著向前走去。
前方,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知要到何時(shí),才能重見光明。
?。?p> 時(shí)光匆匆而過,轉(zhuǎn)眼便到了年下。
十二月廿六,連降了好幾日的大雪終于雪止天晴,宮中寒梅怒放,冷香沁人心脾,天地之間都被這浩然靜穆的潔白籠罩,秀麗之中,別有出塵雅潔之趣。
“你吹的這一段,總算漸入佳境,音調(diào)婉轉(zhuǎn)之外,且喜且悵的情境,也能品出些況味了。”
皇帝著一件玄貂外袍,烏緞子般的裘面中隱著均勻白色針毛,便是俗語所說的“墨里藏針”,得風(fēng)愈暖,遇水亦是不沾,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一道月華似的光暈,越發(fā)映得他冷峻清揚(yáng)。
寶錦吹出最后一聲尾音,這才將玉笛收起,她抬起頭,雪白額頭上居然沁出汗來,可見用心凝神。
“年關(guān)將至,朕身邊的瑣事也多了起來,倒是把你累著了?!?p> 他拿起綢巾,親自動(dòng)手,幫寶錦擦拭額頭的細(xì)汗,動(dòng)作親昵,可說是曖mei已極。
晶瑩小巧的耳垂由于羞窘而微微泛紅,皇帝玩心大起,居然伸手輕捻,越發(fā)撩撥得它緋紅艷麗。
他撥弄著指下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墜,微微皺眉道:“你的頭面首飾也實(shí)在太寒酸了,朕賜給你的,難道都束之高閣了么?!”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寶錦低聲道:“那些簪環(huán)價(jià)值連城,卻不是我這等卑賤之身能佩帶的,今日還有大宴,若是有什么逾越之行……”
“朕明白了?!?p> 皇帝心中雪亮,道:“大約有些人看你在朕身旁長侍,要挑你的差池。”
“萬歲圣明……”
寶錦垂下頭,如煙的黛眉微蹙,仿佛清晨的露珠一般怯怯生憐。
皇帝心中一蕩,一把攬過她,朗聲笑道:“朕想起了坊間小說的言辭,用在你身上倒是恰當(dāng)不過——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你先別動(dòng),待朕來‘畫眉深淺入時(shí)無’!”
他果真命人拿來炭筆,親手細(xì)細(xì)地為寶錦畫眉。
一邊動(dòng)手描繪,一邊凝視著寶錦的眼眸,九五至尊的天子眼中完全沒有平日的陰冷,只有脈脈深情。
“真是一雙好眼……”
他喃喃道,寶錦幾乎被他擁在懷里,聽著這一句,心中騰然而升出一種微妙晦澀的情緒。
那是怒意,混合著不甘的酸澀——
他仍然沉溺于那舊日的情愫,又想起了皇后?
混帳……
她咬牙冷笑,輕輕,然而堅(jiān)決地開口道:“皇上,皇后娘娘還在等你赴宴呢!”
這一聲金振玉碎,將所有的旖ni和幻夢都打破,皇帝手中炭筆一頓,面上頓時(shí)烏云密布。
“皇上,到時(shí)辰了……”
半開的殿門被人推開,詭譎的氣氛被人打斷,出現(xiàn)在門前下的人影,被天光映得幾乎透明——
是靖王云時(shí)!
(兩更已畢,雖然天快亮了,殘念I(lǐng)NG,我沒有食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