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條街區(qū)以外的巷子里,停著一架沒有任何標識的漆黑轎子。
轎子被捂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光線也透不進去。
一名面如枯槁的中年男子幾個縱跳,回到了轎子邊,對著轎子里的人輕聲說道:“主人,處理好了?!?p> “跑了?”轎子里的人的聲音沙啞得要命,似乎是聲帶被毀滅性地破壞過。
“跑了?!备墒萜腿藦澲?,一臉恭敬。
轎子里的人沙啞不清地說道:“安排了這么久,怎么會出差池?”
干瘦仆人恭敬地說道:“那位排行老四的大人親臨,在下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沒看到。但最終是沒成的?!?p> 轎子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根骨不夠嗎?”
干瘦仆人搖了搖頭,說道:“在下調查過,很明顯引起了他的興趣,但最終沒成功?!?p> 好一會兒之后,轎子里的人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也罷也罷。無緣仙途,無緣仙途,說不定也是好事。當年她從仙途走下,來到人間。如今她的兒子繼續(xù)留在人間,指不定是上天的美意?!?p> 干瘦仆人一臉贊同地點頭稱是。
轎子里的人問道:“那宗案子查清楚了嗎?”
干瘦仆人從內襯取出一份卷宗,遞進了轎子,但即便如此,轎子里似乎也透不進一絲光亮,說道:“在下親自領人去查的。但查不到源頭?!?p> 轎子里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發(fā)出了輕輕的“哦”的一聲,顯得有些驚訝,隨即說道:“王侯府深,最是藏污納垢......罷了罷了,不用再查。這些穢事,等時機一到,自會清算?!?p> 卷宗從轎子里被扔了出來,干瘦仆人接過,問道:“那這資料?”
轎子里的人說道:“毀了,讓他去查。”
干瘦仆人不明所以,也不多問,單手一捏,厚厚一疊紙張化成了齏粉。
轎子里的人說道:“既然無緣仙門,總要置身人間。若是這事也解決不掉,枉為她的兒子。”
“況且,老子與她有舊,她兒子死活關我屁事!”
轎子里的人突然發(fā)飆,干瘦仆人微微一笑,知道主人也是發(fā)泄一下。
趙四爺是何等人物?為了安排趙四爺這一場,不被他發(fā)覺,主人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血。
沒想到因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最后還是吹了。
主人還是會有小小的怨氣。
但畢竟是她的兒子,主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若是解決了......”轎子里的人沉吟道:“讓他進夜鴉。她的東西,總要還給她的兒子?!?p> 干瘦仆人點頭稱是,心里為主人感到由衷的高興。
她已經走了十八年,主人終于是想開了。
......
......
折騰了這么久,天色也逐漸暗沉下來。
兩人偷摸跑到了一家鐵匠鋪后門的巷子里。
牛青山悄悄地往門墻里丟了塊石頭,隨后背著楚秋躲到角落里。
過了一會兒,后門開了。
牛青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見到了一位頗為壯實的姑娘,才長出了一口氣,激動地跑了出去。
兩人一見面就摟在一塊,卿卿我我,頗有小別勝新婚的意思。
楚秋輕輕咳了一聲,牛青山和那名少女一下子彈了開來。
牛青山拉著少女的手,滿臉遮不住的幸福,說道:“秋哥,這是俺妹子,城東金鐵匠的女兒?!?p> 難怪一身體魄看上去便像是習武之人。
楚秋點了點頭,指著自己的腳,說道:“不太方便,見諒。”
“秋哥好,我叫金小暖?!苯鹦∨荒樇t撲撲的,縮在牛青山身后扭扭捏捏的模樣,但旋即似乎是鼓起了勇氣,竟猛地跪了下來,叩著腦袋說道:“秋哥,昨天我也在場,我都看見了,三哥的命是您救的。當時我便想,三哥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所以您也救了我一命。”
牛青山拉了金小暖兩把,見拉不動,也咚地跪了下來,用力地叩了個響頭,對楚秋說道:“秋哥,啥也不說了,俺賤命一條也不值錢。但俺妹子的命值錢......啥也不說了......”
牛青山梗著脖子說了半天,越說越混亂。
兩人跪在地上,思緒萬千,摟在一塊又哭又笑。
楚秋沉默。
踏上仙途,竟好像泯滅了人性。
不管是凡人還是立于山巔的仙魔,命都是一條一條算的。
金小暖突然站了起來,著急地說道:“三哥,外面現在還通緝著你呢,你得趕緊出城,我也跟你一塊兒走?!?p> 牛青山咬了咬牙,低聲說道:“這事兒俺聽秋哥的,秋哥肯定有辦法。再說這一逃,你就得跟著俺一輩子受苦了?!?p> “但是官府都判了,從沒見過我們這種沒權沒勢的能翻案的!”但金小暖見牛青山在此事上格外堅定,也咬下了牙說道:“成,這事兒我也幫忙?!?p> 牛青山說道:“不行,你絕對不能來,俺要是把你拖下水了,俺死都饒不了自己。”
金小暖緊緊攢著牛青山的手掌,說道:“三哥,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p> 牛青山的老臉一紅,偷偷看了眼楚秋,神態(tài)掙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小暖,剛才追俺們的不是衙役,是青天衛(wèi)?!?p> 青天衛(wèi)?
金小暖還愣了一下,緊接著臉色大變,急切地問道:“怎么會呢?皇家親衛(wèi)怎么會查你們呢?”
此時,楚秋說道:“牛青山有沒有殺人,你應該最清楚,既然牛青山沒殺,那自然是替人頂罪的。王侯府深,最是藏污納垢。”
說完,楚秋自己皺了皺眉頭。
王侯府深,最是藏污納垢?
這句話自己好像聽誰說過,好像是記憶深處的某個人。
牛青山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是金小暖低聲解釋道:“秋哥的意思是,你們都是替某些有權有勢的人頂罪的?!?p> 牛青山若有所思,問道:“那就算是頂罪......這種事情俺們不是見得多了?!?p> 楚秋搖了搖頭,說道:“我雖然不了解青天衛(wèi),但是皇家親衛(wèi)的職責基本上大同小異。你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嗎?”
金小暖說道:“是給皇室擦屁股的!”
楚秋問道:“那我們的罪是誰定的?”
“應該是長安府?!苯鹦∨a充了一句:“或者是大理寺?”
楚秋說道:“大理寺定罪、長安府執(zhí)行、青天衛(wèi)追殺。若是頂罪,這聲勢太大了,牽扯到了太多勢力。這長安城,畢竟是皇帝的長安城。這人在天子腳下如此囂張,合理嗎?僅僅為了頂罪?說到底,對于真正的權勢來說,十幾個人的血案,其實并沒有那么難處理?!?p> “關鍵在于青天衛(wèi),既然能調動青天衛(wèi),那就必然是大唐頂端的寥寥數人,這人有這么大能力,卻何必要干這種會惹怒皇帝的事情?”
牛青山和金小暖紛紛搖頭。
楚秋問道:“青天衛(wèi)是干什么的?”
“擦屁股的?!苯鹦∨饾u品出了味道,說道:“秋哥您是覺得,這個事情本來已經被處理了。但這人發(fā)現,案子實際牽扯很大,我們又跑了,他急了,所以才讓青天衛(wèi)專門來處理嗎?”
楚秋說道:“具體怎樣我不清楚,但這件案子八成另有隱情,而且是很大的秘密?!?p> 他還有一句話藏在心里沒有說,在人間,最大的秘密莫過于妖魔了。
是妖魔嗎?
若是這樣的話,這宗案子將會非常麻煩。
前世臥底魔教數十年,沒有人比楚秋更明白妖魔的奇詭。
金小暖問道:“所以秋哥,您是覺得必須要去看現場?”
楚秋點了點頭。
金小暖說道:“但是青天衛(wèi)也很有可能在守株待兔吧?而且那兒肯定有衙役。”
楚秋又點了點頭。
那么......
牛青山和金小暖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此時,楚秋的腦海里蹦出了一個主意,問道:“長安......應該有個賭坊姓花吧?”
花家賭坊。
牛青山和金小暖紛紛點頭,那可是長安城有數的規(guī)矩森嚴的高檔賭坊。
楚秋心想:看來要請花家人幫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