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了夏語冰,楚秋和姜嬋總算松了一口氣。
使用了三魂丹之后,夏語冰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穩(wěn)定下來。
數(shù)個小時的鏖戰(zhàn),姜嬋也累得不輕,便各回各的房間。
楚秋和卓放才剛回到別院,還沒進屋,便聽到門口傳來了一聲氣喘吁吁的聲音。
“楚大人,有人找,看樣子是急事兒!”一個有點眼熟的丫鬟急沖沖地喊住了楚秋。
如今的自己也變成了楚大人,每每想到此便覺得有些好玩。
但他不禁困惑,會是誰找自己呢?還是急事兒?
在丫鬟的帶領(lǐng)下,楚秋來到了夏侯府的后門。
他也是才知道,侯府竟然有一道后門。
但這道門不就是一個狗洞嗎?
楚秋納悶地看向丫鬟,丫鬟尷尬地說道:“呃,楚大人,您稍等我去找找,剛才就有幾個黑孩兒在這兒。想來是被嚇走了?!?p> 黑孩兒,是長安城內(nèi)的黑戶,地下世界的主要居民們。
地下營地的刀疤那些人,包括牛青山,都是從黑孩兒過來的。
“不用找了,我們在這兒?!币坏缆曇魪膲ν鈧髁诉^來。
楚秋抬頭看去,只見到一張不太干凈但還算體面的男孩的臉,像只瘦猴一般,攀在極高的墻壁上,探著腦袋,目光極其警惕,似乎稍有異動就會馬上消失。
這個男孩的目光釘在楚秋身上,上上下下地審視,一聲不吭。
楚秋讓丫鬟先走,氣氛便更加凝重。
他總覺得,這個男孩的臉似乎非常眼熟。
但那種眼熟,卻是極其遙遠且恍若隔世的。
好半晌,他才試探地問了一句:“羅芽兒?”
那個男孩的神色一下子變了,似有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匯集到臉上,一下子便崩不住了。
下一秒,男孩涕泗橫流。
前一秒還硬得像茅坑里的臭頑石的羅芽兒,一下子便淚奔了。
羅芽兒的臉從墻壁那頭消失。
墻那頭傳來了一陣哎呀的聲音,像是摔得不輕。
緊接著幾道腳步聲從后門的狗洞里鉆了過來。
以羅芽兒為首,三個半大孩子一下子撲到了楚秋的懷里。
“老板!”
“老板啊我以為你死了!”
“老板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菔癄€。
楚秋僵硬地摸著幾個孩子的腦袋,隨手捏死了幾只虱子。
一段真的太過久遠的記憶逐漸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但許多畫面都已支離破碎。
在今世或許只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但對于重生的楚秋來說,那真是大幾十年前的往事了。
楚秋當然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媽是誰,但他從記事以來便在長安生活了。
他的運氣似乎一直不錯,沒有做過黑孩兒。
他先是被一戶作絲綢的人家收養(yǎng),到了十歲的時候自己便跑出來了,因為那家的男主人是孌童的變態(tài)。
當然自己早在那家男主人得手之前便溜走了。
溜走之后,他在街頭晃蕩,恰巧遇到了一家書屋招人,他抱著試試不虧的心態(tài)去了。
而更是不可思議的是,那家書屋的老板竟真的招了他。
于是楚秋便安頓了下來。
幾年之后,那個對他還算不錯的老板因為一宗意外去世了。
楚秋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倒霉的老板別說親戚,就連朋友也沒有。
于是他便獨自給老板送了喪,留了幾滴干燥的眼淚。
自然而然地,便繼承下了那間小小的書屋。
在長安城,也算是真正地安家落戶、吃喝不愁了。
楚秋覺得書屋只有自己一人,閑得慌,于是也打算招人。
但招人之前,他突發(fā)奇想,既然自己也是孤兒出身,不如也找?guī)讉€黑孩兒吧。
羅芽兒便是楚秋找得第一個,也是感情最深的。
......
......
羅芽兒是這個時代里典型的一類人。
父親早早去世,母親迫于生計做了些小生意。
但那一行極易染病。
沒過幾年,母親就病死了。
從染病到死亡沒過兩周。
羅芽兒并不悲傷。
馬上死,或者過幾年死,是一個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的選擇題。他的母親選擇了唯一的答案。
羅芽兒與母親的尸體共度了兩個星期,直到母親的尸體腐爛發(fā)臭,招來了房東,房東才將母親的尸體扔到了不知哪個下水道。
他在破舊骯臟的房間里待了最后兩天,房東給他提供了有生以來最好吃的一頓飯,隨后就將他趕出了房子。他自然是支付不起房租的。
兩塊大麥面包、一整根香腸和一碗熱氣騰騰的玉米濃湯。
那滋味羅芽兒至今都沒忘記。
他穿著一身單衣,在寒冷的街角瑟瑟發(fā)抖,懷里揣著母親唯一的遺物,一塊分量十足的金鐲子。
他的母親始終沒有賣掉這塊鐲子。
羅芽兒知道,這是母親留給他的后路,他想活過這個冬天,就必須要賣掉這塊鐲子。
但他知道,這不好賣。
原因很簡單,這塊金鐲子遠比他的命要值錢。
但對于羅芽兒來說,他非常幸運,他遇到的第一個買家就是楚秋。
羅芽兒給了楚秋金手鐲,楚秋給了羅芽兒一份正經(jīng)工作。
但其實那塊金手鐲至今還躺在羅芽兒的懷里。
......
......
楚秋有些出神,這段記憶實在有點太久了,而且踏入仙途之后,人間的大多經(jīng)歷都被他完全拋到腦后。
能想起這段,全是靠羅芽兒那張熟悉的臉。
“老板......”
楚秋回過神,羅芽兒三人正看著自己。
但是那個眼神,卻是沒那么友好。
懷疑、恐懼。
楚秋暗嘆一聲,他自然知道羅芽兒目光的含義。
嚴格意義上來說,自己已經(jīng)不是他們認識的楚秋了。
短短時間,真的能讓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的。
羅芽兒咬了咬牙,擦去了滿臉的淚水,說道:“老板,我們按照你說的,沒有去刑場。之后我知道你逃了。然后就是昨天,我偶然得知,最近長安城沸沸揚揚的入山試,魁首的名字竟然跟你一樣。但是......”
自己朝夕相伴的老板,竟然一夜之間從死刑犯蛻變成書山入山試的魁首。
這簡直比天方夜譚還稀奇古怪。
見了面之后便更有一種感覺,雖然相貌一樣,但是老板已經(jīng)不是老板了。
但一想到眼下遇到的問題,羅芽兒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這么矯情下去。
而且或許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老板才蛻變的。
羅芽兒深吸了一口氣,無比嚴肅地問道:“老板,你到底還是不是你,就一句話,我絕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