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人間星的感傷,來的快,去的也快。
當(dāng)走下飛船,孩子們重新看到辛德星的天空,呼吸到母星的空氣,享受著輕風(fēng)的吹拂時,漸漸歡愉起來。
沒多久,又一艘飛船出現(xiàn)在一旁,從上面陸續(xù)下來數(shù)百個戴著面具的孩子。
眾人驚訝無比,當(dāng)中有相識的,都過去招呼詢問。
才知道,他們離開不久,人間星就有神喻,隨即出現(xiàn)千余艘飛船,分批接走疏散的民眾。訓(xùn)練大樓的同伴,這僅是第一批,隨后其它人,也會陸續(xù)送返回來。
這消息不由讓陳佑感到寬慰和高興。更驚訝于人間星行動的迅速,那等多的人,竟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成功組織疏散工作。
陸無上狠狠拍陳佑一把,道:“小子,這回,也許你真做對了!”
陳佑笑而不語,他既這么做,自然相信決定的正確。
一側(cè)頭,見著李云的目光,滿是欣慰,夾雜著幾許稱贊和肯定。
飛船路路續(xù)續(xù)的十?dāng)?shù)趟消失和出現(xiàn)之后,停泊場上,聚滿了戴著面具的孩子們。
彼此閑談議論著人間的變故,都知道,將要各散東西,不愿太快說再見。
好在也沒有人驅(qū)逐他們。
人間星的警告,是說由于意外,人間星將遭遇數(shù)量龐大的隕石,面臨毀滅危機,是以疏散轉(zhuǎn)移民眾。
李云任由陳佑等混人群里閑談,也不催促。
直到來接的飛車到達,才微笑著招呼他們,該出發(fā)。
十分湊巧的,陳佑一批‘自己人’上了同一輛飛車。
飛車開動不久,車上的李云就道:“想不到人間這個存在多年的特殊訓(xùn)練地,會這樣消失……大家該都知道,我們是什么組織機構(gòu)吧?”
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殺手!”
“不錯。雖然我們的理念,是在發(fā)揚和推進紅國社會制度的同時,阻止X的野心。但是,我們的性質(zhì),仍舊是殺手。
我們的存在,是為這理念的實現(xiàn),殺死必須殺的人。譬如,被X以人造人取代的各國,各地,各財團的重要人物。
等等。因此,你們之中,尚未結(jié)業(yè)的大部分人,仍舊要進行訓(xùn)練和學(xué)習(xí)。希望你們都能有良好的心態(tài)迎接和面對。”
一眾孩子紛紛出聲答應(yīng),大多早料到會如此。
陳佑不太好接受,他心里一直有句話,等著對師傅說。
他不想當(dāng)一個殺手。
陳佑和部分孩子們,一路順利回到紅國都城,紅色夢幻。
大部分孩子們,去了都城的學(xué)院各地落腳住下。
陳佑和陸無上,卻隨李云去了陳心的家里。
那處全是機甲,懸浮的軍事城市。
陳心的家,還是那副模樣,石與木制混合的建筑,諾大一望不見盡頭的湖泊,邊上鋪墊著一色的石磚,一排整齊的楊柳。
在雨水的洗滌下,葉色青翠,隨風(fēng)搖擺。
他們到時,時辰已經(jīng)很晚。
聽說陳心正有事情不能分身,各自安排了居住,先做歇息。
陳佑卻無心睡眠。
夜瞳倚在窗戶邊,雙手托著下巴,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外頭的湖和雨。
不時有風(fēng)送著水氣,落在她一頭瀑布般的長發(fā)上,她卻渾不在意。陳佑走近旁邊,單臂撐著窗沿,陪她看著外頭,問道:“喜歡這種感覺?”
“嗯。微風(fēng)細雨,拂面清涼,潔凈的雨水,仿佛不斷洗滌著天地的污穢,讓一切都變的那么干凈,純粹。似乎能嗅到楊柳綠葉散放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p> 陳佑聽的十分贊同,又禁不住微笑道:“你真不像個人偶?!?p> 夜瞳一副含笑愜意的模樣,輕聲道:“少主人,人偶和自然人類有那么大區(qū)別嗎?
不太明白。我知道,當(dāng)初第一個制造人偶的學(xué)者,是因為厭惡和不信任身邊任何人類,卻又為孤獨感到痛苦。
后來執(zhí)著與此,終于制造出一個極其接近人類的智慧人偶。
在他的定義里,人偶就是一個能夠絕對信任,永遠不會被判自己,自己也不會舍棄的伴侶,是朋友,是愛人,是情人,是同進退的同伴。
人偶永遠不會違背主人的命令,但是,一個永遠真誠不變,把心系你身上的人,不也是這樣嗎?”
陳佑從沒這么想過,忽然聽夜瞳說出這番觀點,不禁發(fā)愣。仔細想想,覺得這話的確很在理啊。
這樣的一個人偶,不本就是許多人類內(nèi)心最渴望擁有的伴侶,伙伴和朋友么?
為什么卻又不知覺的對人偶存在一種偏見和輕視呢?卻不能從心里予以他們平等的尊重和態(tài)度呢?
陳佑接不上話。夜瞳也沒有就這問題再說,愜意含笑的,靜靜觀景。
時候已經(jīng)很晚。
陳佑略有些倦意,忽然想到,夜瞳不需要睡眠的事情,便問道:“你一直不睡覺,不會感到煩悶和無聊嗎?”
“心若靜,永不空虛。但不喜歡少主人睡覺的時候,那時候什么都沒有想,會覺得跟少主人離的很遠。不過夜瞳有辦法應(yīng)對,就呆少主人床邊,看著少主人熟睡的臉,就好了?!?p> 陳佑聽著,止不住有些觸動。猶豫半響,還是伸手將夜瞳攬進懷里。隨即覺得這舉動和自身心情很有些怪異。像是對人偶生出感情,很是荒謬。
想一陣,又釋然。他忽然明白,對于他而言。感情和感覺,建立的基礎(chǔ)是信任。夜瞳讓他信任,因為她是屬于自己的人偶。
徐青十分美麗,他卻不曾對她有過念頭,甚至不曾為此怎去從心里贊嘆,只因為,缺乏信任。
想通這點,他忽然暗自數(shù)起從小到大,完全信任的人。一是母親,二是未婚妻,三是曾經(jīng)信任后來改變他觀念的兄弟獨孤名。
舍此以外,他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夜瞳這個人偶。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存在的天地中,信任竟然如此奢侈難求。
便忽然有些能體會,夜瞳所說的,那個制造第一個人偶的學(xué)者心情。
房里的機器傭人,忽然過來。說,主人來訪。
陳佑十分驚喜,忙出去迎接。門開處,又見到師傅那張美麗無暇的臉。
陳心穿一身潔白長裙,靜靜站那,對陳佑微笑。眼神里飽含著欣喜,還有思念。
陳佑禁不住有些慌亂,再度面對師傅,還是這般的難以自持。
忙便行禮問好,請了師傅進屋敘話。
陳心沒有說些尋常的話頭,沒有問他在這些日子如何。
只是微笑凝視著他,輕聲道:“剛談完事情。李云等著,非急著匯報。才打發(fā)她走,猜想你還沒睡,就來了。總覺得,你心里一定有話想跟我說,是嗎?”
陳佑沒有多做遲疑和猶豫,當(dāng)即便道:“師傅,我不想當(dāng)一個殺手!我相信也認(rèn)同組織的理念,可是,我不想理會政治的事情。
總覺得,在時間面前,政治理念都僅是一種野心。從小,我的希望就是當(dāng)一個與政治無關(guān)的守護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盡量切實的幫助更多的人。
師傅知道,我出生深藍國貧民區(qū),從小看到的政治變化,只是在給這樣,或者那樣階層的人群帶來災(zāi)難和痛苦。
有人笑,更多人哭,我不敢否定紅國的社會制度和環(huán)境是否也無法脫離國家制度的本質(zhì)。但起碼,紅國以外,制度的實現(xiàn)總是權(quán)貴階層利益意向的統(tǒng)一結(jié)果。
我不喜歡政治,沒有對錯,成功或者失敗都不足以讓我感到自豪和成就。守護不同,他切實在救人,幫人,指向的是民眾,所做的一切,是為需要的人帶來希望和快樂。
所以,我不想當(dāng)一個殺手,也不想成為英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英雄根本不是許多人以為的那樣,都在做著拯救幫助更多人的事情。”
陳心一直微笑聽著,到他說完。才展顏笑道:“能讓我抱抱你嗎?”
陳佑一愣,旋又微紅著臉答應(yīng),人便被她一對白皙的手臂輕擁進懷里。
只聽她道:“你想了很多。我不評論這些想法正確與否。只是要告訴你,從一開始我就不希望你當(dāng)一個殺手,我期望你成為一個守護者中的英雄,成為一個英雄機構(gòu)的守護,一個殺手組織的守護。”
陳佑不太明白這話,正想著。又聽師傅道:“你知道守護者的準(zhǔn)則嗎?”
當(dāng)即讓他想起當(dāng)初流光城時聽過的話。便答道:“是不是,在不得不作出選擇時,舍棄少的,救護多的?”
“是的。我要你明白,無論你決定日后做什么,如果你相信這個理念和法則,你都可以這么決定面對的事情。你也不需要進行作為殺手的特別培訓(xùn),在這兒陪我些日子后,你就要去守護組織吧。
原本并不決定讓你加入英雄機構(gòu),但出了意外,X執(zhí)政,不知為何得知你的基因數(shù)據(jù)。
把你列進英雄成員名單,還直接分配到執(zhí)法團。一個正常的守護者,不會拒絕這個潛在身份?!?p> 陳佑這時有些明白道:“師傅,我是不是會成為一個具備雙重身份的……間諜?”
陳心深深吸口氣,環(huán)抱陳佑的手臂,力道緊上許多。
語氣里透著無奈和哀愁道:“是的??墒悄隳軌蚓芙^,我已經(jīng)替你準(zhǔn)備好另一個身份資料。他們不會知道,連小上都不會知道。
你也不能讓他知道,組織的一些成員,都拼命勸我讓你去,小上的父親是其中之一。
我無法直接拒絕他們,只能用這法子。我曾經(jīng)當(dāng)過間諜,知道其中的痛苦,不希望你也去經(jīng)歷那些。”
陳佑感覺著師傅的呼吸,和心跳,聽著她那真摯的話語。
一時不知如何。他覺得這些不是欺騙他的做作,又忍不住懷疑這是欲擒故縱的圈套。
陳佑的判斷,在這之間左右搖擺,難以定奪。
終于還是決定略作試探。道:“謝謝師傅的理解,讓我得償所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