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豕城
翻過了這山,眼前便看見了一河。
河水自西向東,說是和,其實更像是山林中的溪流,渾濁、斑雜。
若是順著河水蜿蜒向上,便是那座黑色的城池了——豕城。
群山之中,孤城聳立。
還沒等陳啟開口,夷努便主動解釋到:
“這地方以前是做亂葬崗,山口形成了凹陷,陰氣匯聚,風吹進里面都出不來,適合埋人。只不過后來,豕城建在了這地方,周圍的環(huán)境才好了些?!?p> 陳啟點頭,不過他糾結(jié)的是其他的事情。
眼前這城池,光是一眼就能將一面看完。周圍的地勢和山林,緊密交錯在一起,整個地方比天牧關(guān)還小上不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城池的。
所以他很自然的聯(lián)想到了人口問題。
“你們這方圓就這點人?”
夷努搖頭:
“這地方,我之前幫老爺辦事的時候來過幾次,這城里和城外是不一樣的。鮮卑當時抓了不少人,由于手上沒有足夠的兵力,為了防止這些人逃跑,特地在這個群山之中的地方造城,這河便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把手住這個地方,便什么人都出不去了?!?p> 陳啟搖頭,反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夷努立馬解釋:
“大人問的,我自然是要說前提的,各位有所不知,就在這么個擁擠的地方,你有所不知,鮮卑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這群山之中開辟了這秘境,那豕城,足以裝下方圓百里的百萬人口。”
人口有百萬嘛?估計是沒有的。
在這個時期,屬于管理階層的大地主們?nèi)狈θ丝谄詹榈囊庾R,而且在地方上,人口也是要交稅的,能瞞就盡量瞞,最后導(dǎo)致大家都不清楚這人有多少。
百萬只是個虛數(shù),反正很多就是了。
陳啟倒是沒管這答案,臉上笑了笑,語氣卻變得冰冷:
“老管家,又把我的名字記錯了,下次再說錯,那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夷努是有點小心思的,連忙收斂起了剛才那態(tài)度:
“少爺,是的少爺?!?p> ……
眾人沿河走,路越來越窄,河也越來越細,直到走到這河流的盡頭,溪流匯入了豕城的護城河,徹底消失不見了蹤跡。
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景色甚至比剛翻過山巒時還差。
周圍除了黑色的墳包、枯萎的樹林,就是蒼白堅硬的山巖,風從峽谷中呼嘯而過,如同厲鬼的尖嘯。
最后一名護衛(wèi)走出了那枯木林子,眾人眼前便是這城門。
與周圍單調(diào)的黑色不同,這門樓的上面,此刻倒是有些許喜慶。這豕城的鮮卑人,是知道這李府少爺要來的,所以早早就準備上了。
城門上掛了大紅燈籠,紅色的布簾從城墻一直拉到下面,下面還站了一鑼鼓隊,衣服的主體顏色依然是紅色。
至于這橫幅上面,拉出了一句官話——歡迎新上任的城主。
陳啟有些夢回大學時代,名字被打印在橫幅上的社死感。
鑼鼓隊在一旁奮力敲著,倒是有些許唱歌的人,整個就十多人的隊伍。
天牧關(guān)這些土狍子,好久沒見過這場面了,一個二個臉上笑開了花,畢竟即便豕城再壓抑,也比不上兵臨城下的天牧關(guān),而且他們也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
一個個正準備下馬,加入那些正在歡迎的人群。
不過,陳啟卻橫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夷努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兩人心里都清楚,這本地的土大戶和鮮卑的關(guān)系并不好,合作都談不上,頂多是在當下階段,各取所需。
他們這些“李府”的人,是來分權(quán)的,不值得這樣歡迎。
果然,一陣敲鑼打鼓過后,城門后面,九個人被從轎子上抬了出來。
她們身上披著紅色的絲綢大氅,頭上披了紅蓋頭,儼然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魏訓用手肘戳了戳陳啟:
“少爺,你的口味,這不是在給你選妃嗎?”
這見面禮……這些人頭上蓋了蓋頭,身子又被罩著,蓋頭下面是男是女都不清楚,陳啟當然是不敢收的。
還沒有等他考慮結(jié)束,又有一批人從城門后面走了出來。
這批是壯漢,穿著紅色的馬甲,赤裸著胳膊,肩上扛了一把大砍刀。
至于他們的數(shù)量,剛好和這“新娘子”一一對應(yīng),每個“新娘子”身后,都站了一個壯漢。
他們更像是……
陳啟還沒思考完,霎時間,只見刀起刀落。
九個人頭一同滾落在了地上,這鮮血灑了一地,地上的野草似乎更加茂盛了。
看這些頭顱,由于腦袋落在了地上,紅蓋頭自然滾落了一邊,他們里面有男有女,至于年紀,大概都在二三十左右。
突如其來的殺戮驚擾了戰(zhàn)馬,陳啟夾住馬腹,高聲說道:
“你們這兒就是這樣歡迎本城主的?!?p> 這話落下,之前的鑼鼓隊、歌唱隊,還在接著奏樂,接著舞,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好像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和他們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或許是他們已經(jīng)看膩了。
等了十幾息,零碎的鼓掌聲在門后響起。
這城墻后面,出現(xiàn)了一個中年人。他坐在輪椅上,嘴上叼了把煙槍,手中還在拍掌,有氣無力的。
“啪啪啪!”
“恭迎城主、賀喜城主,今日這紅色算是給你們鋪路的。不知道您是否滿意?”
陳啟不認識這個人,夷努離得近,說話只有兩個人能聽見,便介紹起來:
“他叫石二,是城里大將軍拓拔七的手下。至于這拓跋七,他是鮮卑人的平北王?!?p> 拓拔四平南?拓拔七平北?
陳啟皮笑又不笑的:
“這就是你家老爺給李培找的差事兒,怕不是讓他來送死的……”
也對,以李家的尿性,看見這紅蓋頭的隊伍,早就走上前去和對方私混在一起了;然后這又是斬首的、又是見血的,這不被嚇死也估計去了半條命。
只是如今,這送死的從李培,變成了陳啟。
夷努聽了這話,冷汗搭在了脖子上,畢竟是他帶路過來的:
“少爺,這估計只是立威,鮮卑人和我們互相利用,自然是不歡迎空降來個城主的,我們拿不到什么實權(quán),不過您要點糧草、錢財,這些還不是問題?!?p> 陳啟“切”了一聲:
“回頭在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