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尊決定重塑自己的大道。
因為顧尊現(xiàn)在的大道,是以心花為核,執(zhí)念為媒。執(zhí)念大道雖然廣闊強大,但是卻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那就是顧尊并不能完全接納。
作為一個擁有過前世記憶的人來說,現(xiàn)在讓顧尊完全去信仰神佛,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顧尊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無神論者。
即使是現(xiàn)在修煉的法術(shù),在顧尊眼里也是能量的一種狀態(tài)。所謂神佛,不是天生,而是修士而已。
在這樣的認知下,顧尊用心花創(chuàng)立自己的大道,顯然是有偏頗的。因為心花是唯心,顧尊的認知是唯物。
要說明一點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這一方天地的修行,并不是虛無縹緲的,而是腳踏實地的。
但不管是儒道釋,還是巫蠻妖魔,只要是踏入其中一門進行修煉,那在修行者看來都是真實的,是可以實現(xiàn)的愿景。
因此無論是哪個體系,哪個流派,都會對照現(xiàn)實基礎(chǔ),跟哲學思想相結(jié)合,對內(nèi)對外有自己的解釋,產(chǎn)生一套看似可行的修行之路。
所以顧尊顯然無法走完全的唯心之路,他的心花再強,也改變不了他自己的意志。
“看來是我懶惰了?!?p> 顧尊抬手,瞧著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心花,明白自己其實走入了一個誤區(qū)。這個誤區(qū)就是:心花不是萬能金手指。
在此之前,顧尊把心花當成了自己修行的核心。
但實際上,心花對于顧尊來說起到的作用其實是輔助。每一朵心花帶來一種能力,可是這些能力并不能取代顧尊自己的大道。
做個比喻來說,心花就相當于一把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而顧尊則是拿著神兵利器的人。
顧尊一直以來都只盯著自己的這把神兵利器,卻忘了再厲害的神兵利器,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體力來掌控。如果連舉起來都做不到,那再厲害的神兵利器又怎樣呢?
所以不應(yīng)該是心花支配顧尊,而是顧尊去駕馭心花。駕馭心花的手段,就是自己的大道。
以心花替換自己大道的做法是偷懶,最后的結(jié)果,只會讓顧尊變成心花的奴隸罷了。
在這樣的原因下,顧尊一定要重塑大道,凝練出自己真正所堅持的大道。
這種事對于普通人來說很難,但是對于顧尊來說很簡單,畢竟他可是學過唯物辯證法的。
“心花是唯心,我的意志是唯物。以我為主,以辯證相結(jié)合。這才是我的大道!”
顧尊終于明悟至理,豁然開朗。
之前他雖然已經(jīng)創(chuàng)道,但怎么繼續(xù)走下去,他卻根本沒有方向。
這種感覺就像是寫一篇驚才艷艷序章,可是到了正文,反而怎么樣都無法進行下去。因為他唯物的意志和心花是互斥的。
也是為了解決這件事,顧尊費了那么多的心力,甚至化身顧大佛爺修行一遍薩滿體系。
其實收集香火是小事,收割執(zhí)念也不是最緊要的。顧尊立堂口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博采眾長。
如果薩滿不行,那就把儒道釋也走一遍,尋找自己的靈感。
多虧了這次斗法,讓顧尊對大道理解更深,這才明白自己的問題不是在大道,而是自己與自己的大道,八字不合!
而現(xiàn)在重塑大道,就相當于把這一篇文章,從命題作文變成了話題作文,而且文體不限。
這一瞬間就豁然開朗了。
顧尊對著天地宣言:“從今日起,我重塑大道。此道暫且無名,待我走入真正的第一步,再定下名號。我為此道之道主!”
隨后就感覺天地隱隱一聲悶雷,算是蒼天可鑒的憑證。
“這樣一來,我這顧大佛爺?shù)纳矸莸故嵌嘤嗔?。”顧尊笑著:“罷了,先這么擔著吧。我的道包羅萬象,不排除其他大道,只講一個實用主義。管他是不是邪祟,只要為我所用即可!”
別人的大道都是條理分明,和尚使不出道門法術(shù),道門修不出浩然正氣。但顧尊的大道,別管這神靈不靈,先拜了再說。
簡單來說,顧尊這大道就是百無禁忌。
這世間的好壞總是相伴而行。
顧尊這邊剛剛重塑了大道,踏上了真正的本我之路。嶺南黑暗部那邊就來人了,并且?guī)砹艘粋€不太對勁的消息。
山源來到了神功戲班,見到顧尊恭恭敬敬的一拜:“山源見過先知。”
“嗯,不用客氣。”
顧尊現(xiàn)在才發(fā)覺,先知的名號有些過于中二,于是說道:“既然到了朔州,就不用那么稱呼我了?!?p> 山源撓撓頭,說道:“那我稱呼您為顧大人?”
大人有二意,一是對有官身的人尊稱,二是對長輩和朋輩之間的稱呼。山源這么稱呼倒是也沒錯。
顧尊笑道:“看來你最近不少讀書。”
“在大人的指引下,黑暗部擺脫了窘境,也越發(fā)強大。所以莘公也讓我們多讀書,說這樣才能幫得上大人。”山源笑道:“雖然我對這些并不喜歡,但是只要能幫得上大人,那就萬死不辭?!?p> 顧尊問道:“莘公讓你來,是有什么事吧?”
“大人,確實有一件怪事?!鄙皆慈〕鲆环庑牛骸斑@是莘公給您寫的信,讓我親自交給大人?!?p> 顧尊取出來一看,表情逐漸變得沉重。
黑暗部這些日子的情況,其實顧尊一直有掌握。有了顧尊在河陽城的物資支撐,黑暗部底氣十足,對外也征服了一些其他小部落,讓其他部落一起跟著信仰祖神,還有唯一先知顧尊。
但就在黑暗部迅速變強的同時,嶺南發(fā)生了一件怪事。
一到夜里就死人!
最開始嶺南諸部都沒有注意,但是隨著死人越來越多,諸部都開始調(diào)查,但是完全沒有結(jié)果。
實在找不出端倪,最后只能斷定是夜晚有害人的妖物。所以現(xiàn)在嶺南諸部都宣布夜晚不許出門。
這封信到這戛然而止。
顧尊卻表情凝重,因為嶺南竟然走了朔州的后路。
“黑暗部在夜里死了多少人?”顧尊問道。
山源說道:“沒死多少,因為大人的緣故,我們對朔州有所了解。所以死了兩三個人后,莘公就懷疑是朔州的夜中妖魔流竄到了嶺南。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不在夜里出門了?!?p> 顧尊點點頭,莘公辦事一向穩(wěn)妥,這是好事。
只是嶺南忽然出現(xiàn)了這種事,讓顧尊有些疑惑。難道朔州的情況,會向外傳播?可是這么多年都沒有從朔州向大離其他地方傳播,怎么現(xiàn)在忽然到了嶺南。
沉思之下,顧尊有了一個猜測,那就是當初在嶺南看到的八尊殘魂鎮(zhèn)壓虎牙的法陣,是不是和這個有關(guān)呢?
而且朔州八奇之一的遷墳人,忽然到了嶺南,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玄機?當日顧尊與遷墳人隔空對弈,也許現(xiàn)在就是遷墳人的后手?
顧尊心中疑惑,對山源問道:“你什么時候回去?”
山源說道:“莘公說嶺南的事情他壓的住,讓我來朔州幫助大人。”
顧尊點點頭說道:“你先去外面等著,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住處。”
“是,大人?!?p> 山源離開后,顧尊拿出懷中的銅鏡,開始聯(lián)系虎牙。
虎牙則是很快回復(fù):“和我無關(guān)?!?p> 顧尊松了口氣,無關(guān)就好。
虎牙繼續(xù)發(fā)話:“但是和你說的那個遷墳人,或許有關(guān)?!?p> 顧尊陷入沉思。
其實這些事對顧尊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大不了晚上不出門就好了??墒沁@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又實在讓人疑惑。
想想每天晚上,這些大恐怖都在自己的屋子外面,那種感覺簡直是心頭生寒。不弄明白,心里就很沒安全感。
畢竟,顧尊是真的親眼見過夜里的詭異,那是他都無法抵抗的大恐怖!
原本顧尊想的是,如果自己真的無法抵抗朔州的夜色,那就跑到嶺南去當神棍,或者去大離其他的地方茍著。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可是如果夜色會傳播,那顧尊能去哪里躲著呢?
此時銅鏡中虎牙的話又出現(xiàn)了:“我去嶺南一趟,后會有期,小顧顧?!?p> 顧尊想發(fā)一句告別的話,可銅鏡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因為虎牙斷開了冥冥之中的聯(lián)系。
“唉,榜一跑了?!?p> 心情不太好。
顧尊出門讓灰三吱出來,去把山源安頓下來。隨后自己回了大宅,想去找柳芷彌談?wù)勑摹?p> 冬日寒冷,可今天的佛爺卻格外心涼。寒風刮過臉龐,心很無助也很迷茫。
現(xiàn)在多希望看到冥洛仙子的模樣,仙子也能看穿本佛爺?shù)某褟?,讓我卸下所有偽裝,走進她的心房。
顧尊到了宅子,只剩下幾個丫鬟小廝。
“那位柳姑娘呢?”
小丫鬟怯懦道:“回稟老爺,柳姑娘走了。臨走時說,若是老爺來問,就告訴您一句話?!?p> 顧尊問道:“什么話?”
“夜盡天明,無可避也。”
什么意思?夜盡天明,難道夜中的詭異積攢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入侵白晝?因此才可以稱為無可避也。
榜二也跑了,一瞬間心更涼了。
顧尊擺擺手,讓小丫鬟離開。
果然,抱大腿終究不是正道,還得靠自己。
“現(xiàn)在唯一讓自己變強的辦法,還是心花。心花凝聚綻放越多,我的實力就越強。以我大道去駕馭心花,走一條獨屬于我自己的道路?!?p> “心花以執(zhí)念為核心,所以最快收集執(zhí)念的辦法就是入夜!從兇宅開始,收斂一切陰霾?!?p> 顧尊心中明悟,大道就是他的底蘊,心花就是他的神通?,F(xiàn)在他底蘊已凝結(jié),確實需要增長神通了。
“靠山山會倒,靠河河會干??孔硬火B(yǎng)老,靠錢沒多少。靠夫早離去,靠親無人聚。榜一早晚跑,大腿抱不了。”
顧尊心里這個恨??!
拿出之前的兇宅圖冊,隨便找個感覺能駕馭的,趁著天沒黑提前趕過去。
躲在兇宅不遠處的棚子里,顧尊凝神靜氣。
等到河陽城日頭慢慢落下,打更人催促了三遍,驅(qū)散了城中人。
夜色降臨。
顧尊把身上遮蓋的棚子推開,入眼便是恐怖昏暗的夜色。河陽城寂寂無人,舉目望去,視線也只是到前面幾丈遠。
大霧如煙,灰燼飄灑。只有眼前的兇宅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俯伏的猛獸。
顧尊手上緊握著一把香火爆炸符,在暗夜里一腳踹開了兇宅的大門。
“開門,顧大佛爺......送陰暖!”
這是一套規(guī)整的大院,也是河陽城出了名的兇宅。
至于為什么是兇宅,這里發(fā)生過什么故事,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的。只知道住在這里,夜里會遭遇不祥。
顧尊踹門進去,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魎,都準備來一波香火爆炸符的洗禮。
但是和想象之中的有些差距,顧尊沒有看到什么牛鬼蛇神,一切安安靜靜的。正房耳房,東西廂房,還有庭院里的山水,無一不顯露出曾經(jīng)主人的格調(diào)。
走入最大的正房,卻看到里面是一個靈堂。
“太破舊了,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連棺材都沒有了,只剩下靈堂?!?p> 顧尊想用自己的神識去感知,可是他的神識是靠著傳音獸得到的天賦神通,現(xiàn)在還沒辦法完全施展,只能感知到附近幾丈的距離。
幾丈的距離也包括身后,其實這已經(jīng)足夠了。相當于背后長了一只眼睛,如果有什么東西從背后靠近,顧尊能感知到。
正這么想著,顧尊的神識就感知到背后來了兩個人,佝僂著身子,手里還拿著木匠用的鐵鋸,對著自己逼近。
那鐵鋸上似乎還殘留著血跡,兩個人慢悠悠的靠近,身形飄忽,一點聲音都沒有。
顧尊頭皮發(fā)麻,隨后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回頭主動喊了一句:“吃!了!嘛!”
兩個人的腳步戛然而止,停在了顧尊不遠的位置。
顧尊此時回過頭,才看清這兩個人是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太。看起來都是耄耋之年,牙都沒有幾個了。
老頭老太太手挽著手,好像還是老兩口。
這老兩口沒有被顧尊嚇得,反而是同時露出了十分開心,但是又過分熱情的笑容。好像是皮笑肉不笑,肉笑心不笑,心笑也不是善意的笑。
顧尊直接要扔手里的香火符。
老頭這時笑呵呵的說道:“別怕,別怕。我們是夜里打更的?!?p> “你們不是人!”顧尊退了一步。
“人有好壞,鬼也有好壞。再說我們老兩口就是人?!崩项^笑呵呵的問道:“你是洗宅人吧?”
顧尊說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老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們老兩口無兒無女,沒有住的地方。白天去干活,勉強混口飯吃。到晚上偷偷跑到宅子里居住,勉強度日。所以每次來洗宅人,我們都會和他好好商量,希望他們對外傳播這里是兇宅,好讓我們可以繼續(xù)住下去。其實這不是兇宅?!?p> 這話合情合理,但顧尊可不信:“大晚上還能出門,你們老兩口不一般啊。而且洗宅人全都是沒錢窮瘋的家伙,誰會在乎你們呢?這瞎話我不信?!?p> 顧尊抓著香火爆炸符,隨時準備出手。
天道生克自有規(guī)則,這香火爆炸符對于儒道釋三家來說沒有什么威脅,但是這樣凝結(jié)的信仰之力卻對夜里的鬼祟有很大的克制作用。
所以顧尊懷疑,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有香火爆炸符,這老兩口可能不會跟自己解釋這么多。
忽悠,接著忽悠。反正我不信!顧尊心里這么想著。
老太太咳嗽了一下,說道:“當然不僅僅是好言相勸,還會送一個禮物,作為替我們保守秘密的報答。實不相瞞,我們老兩口之所以能在夜里出門,還多虧了佛爺?shù)膸椭!?p> 顧尊心中詫異,問道:“哪來的佛爺?”
“黑天寺的慈悲佛爺啊!”老頭說道:“佛爺普度眾生,我們這些在夜里討生活的人,會到黑天寺祈求護身符。有了護身符,在夜里就沒事了。所以我們老兩口有時候得到額外的護身符就攢下來,送給洗宅人結(jié)個善緣?!?p> 顧尊雖然不信,但是好奇:“黑天寺在哪?”
老太太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你要是信,出門就能看到。要是不信,告訴你也找不到?!?p> 老頭說道:“我們只想安安靜靜的這里生活,小友,我們送你護身符,你對外繼續(xù)說這里是兇宅,可以嗎?”
顧尊本來也不是專業(yè)的洗宅人,于是說道:“可以,先把護身符給我看看?!?p> “不急,漫漫長夜,吃點東西吧?!崩咸煌人?,然后又笑呵呵的說道:“說起來也巧,你是到這來的第一百個洗宅人了。真是緣分,一起吃個飯吧。”
顧尊看了看二人手中的鐵鋸,沒動彈。
“哦,別誤會,這鐵鋸不是要做什么。”老頭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包,里面有幾個饅頭,說道:“這是用來分饅頭的。饅頭放的時間太久,都硬了?!?p> 顧尊倒是想看看這兩個家伙搞什么事,于是大大方方坐到了靈堂前的貢品桌前,說道:“來吧,一起吃吧。”
老頭和老太太笑呵呵的圍過來,三個人圍在桌子旁,氣氛融洽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