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河陽城下,依舊是一片安然模樣。
暮煙四起,瞑色蒼茫,從那山角邊掛出了一盤明月,清光四射,鑒人眉發(fā)。清光四射,照得城中疏影橫斜。
宵禁的黑夜被顧尊揮手間清退,這變化似乎下一刻似乎是暗香浮動,陣陣幽香。由遠(yuǎn)及近,數(shù)道身影赫然浮現(xiàn)。
日思夜想的面孔浮現(xiàn),心花便在此刻綻放??v然是無情天道,也就此破滅。
原來這才是心花的真正用處,顧尊忽然笑出聲來。
煙雨飄渺,人間山河。
河陽城中,淺夏時節(jié),瀝淅的雨水過后,空氣中散發(fā)著淡淡的泥土清香。
百無聊賴的夏日雨季,顰兒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撐著腦袋??粗块苌系穆湫?,一個勁的發(fā)愣。
半響后,顰兒暗嘆一聲:“我怎么生的如此愚笨,連讀書都讀不會。”
心里煩亂極了,于是就起身拿起書架上的書隨意翻看。這是顧尊的書房,所以擺放的都是顧尊平時??吹臅?p> 正翻到一本詩集,里面的詩句描寫北國風(fēng)光,雄偉壯麗??墒秋A兒一點感觸也沒有。
“往常無事時,就看著心尊大人天天抱著書看,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憋A兒嘟著嘴,將書放回書架,又拿起另一本翻看。
翻著翻著,顰兒就看到了一首小詩,名喚《古相思曲》。內(nèi)容為:“十三與君初相識,王侯宅里弄絲竹。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p> 顰兒又喃喃念了一遍,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身影,只感覺詩里面寫的,與自己心中所感觸的居然如此相似。原來這就是詩的妙處!
這時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顰兒連忙把詩集放回,裝作整理房間的樣子。
顧尊推門進(jìn)來,看到顰兒一笑,說道:“顰兒,你先去砌上一壺茶,我一會有一位客人要來。”
“是。”顰兒點點頭,看了一眼顧尊轉(zhuǎn)身離開。
自從回歸河陽城后,顧尊就恢復(fù)了最初懶散的模樣。他不修道,不問仙,不撩魔,不心花。
吃喝玩樂,安然生平。
興之所至,與冥洛仙子講一段人間詞話。閑來無事,尋虎牙一起游戲世間。
不做寧夜心尊,也不做顧大佛爺。只做小邪神的好兄弟,神功戲班一懶散閑漢。
顧尊今日就邀冥洛仙子柳芷彌一敘。兩人青梅煮茶,不論長生,只談風(fēng)月。
柳芷彌很是守時,約定的時間剛到,柳芷彌就走進(jìn)書房。顧尊笑道:“冥洛仙子!”
“你莫要打趣我?!绷茝浀闪祟欁鹨谎?,這才安然坐定。此時的他不佩紅塵刀,不提青冥燈,只像個踏青的旅人。
兩個聊的開心。顰兒自己躲在一旁,忍不住隨便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亂畫著。
顧尊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從一個俗世到另一個俗世,最終連天意都給斬了??蛇@故事非要分成一段一段的,不肯一口氣講完。
柳芷彌只是笑著,日日來尋他,聽完這一段一段的故事,暢想那些無情歲月。
煙雨漸小,顧尊與柳芷彌二人談笑走出了書房,正看到顰兒蹲著地上,用樹枝在亂畫什么。
顧尊想喚一聲,但是被柳芷彌攔住了。二人悄悄走上前一看,只見地上胡亂寫著很多字,大概是一首不成熟的小詩。
“孤燈單盞燈無眠,舉杯欲罪苦笑顏。望天明月傷常掩,懼舟突倒東流前。進(jìn)酒朦朧迷醉眼,人生歡喜談笑間?!?p> “小姑娘是不是思春了?”柳芷彌掩嘴一笑。
顧尊說道:“仙子現(xiàn)在可越來越不像仙子了?!?p> 柳芷彌輕拍了一下顧尊肩膀:“你也不像是初見我時,怯生生的樣子了?!?p> 這兩人真的可惱,讓顰兒嚇了一跳。回頭看到顧尊與柳芷彌,連忙慌亂的起身,小臉蛋有些發(fā)紅,害羞道:“心尊大人,柳仙子。我天資愚鈍,不愛修為。閑來無事,不過是突然喜歡上了詩文......”
柳芷彌瞧了瞧,轉(zhuǎn)頭看向顧尊,問道:“寧夜,你以為此詩如何?”
“押韻全然不對,只是順口溜罷了”顧尊笑道:“不過,顰兒是第一次作詩,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是不錯了。況且詩詞本就是肆意而為,最多不過是起承轉(zhuǎn)合,當(dāng)中承轉(zhuǎn)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是可以使得的?!?p> 顰兒看向顧尊說道:“心尊大人莫要夸贊,顰兒想聽聽實話?!?p> 這回倒是顧尊尷尬了。柳芷彌忍笑看了看顧尊,對顰兒說道:“你家的心尊大人不好意思打擊你。”
顰兒點點頭,問道:“柳仙子可懂詩文?”
“我?我也不是很懂?!绷茝洔\笑著:“那今日就如寧夜所言,不論平仄,只看這詩寫的是什么心情?!?p> 顧尊也看著柳芷彌,好奇她如何說。
柳芷彌說道:“這第一句‘孤燈單盞燈無眠,舉杯欲醉苦笑顏。’雖然直白簡單,但是能看得出顰兒有靈性。雖然有些市儈,但是想說的意思表達(dá)的很清楚,尚好?!?p> 再指著第二句,柳芷彌說道:“這一句‘望天明月傷常掩,懼舟突倒東流前?!陀行﹩栴}了,雖然只是押韻,但并不工整,也無詩意。望天對懼舟,勉勉強強。明月對突倒,不倫不類。傷常掩對東流前,斷句應(yīng)該是‘傷、常掩’,‘東、流前’才是??蛇@‘東流’二字指的應(yīng)該是長河,如此斷句,既是強行斷名詞,又是動詞對名詞,豈不是違和?所以說這一句除了押韻,無可取之處?!?p> 顰兒本來對自己的詩還算滿意,但是聽到柳芷彌的話,也發(fā)現(xiàn)自己是坐井觀天了。
柳芷彌看顰兒的表情,忽然笑道:“我胡說的,真的。”
“成何體統(tǒng)啊,柳仙子,你現(xiàn)在也學(xué)壞了?!鳖欁鹜虏郏骸霸俳o我們顰兒嚇出心魔怎么辦?”
柳芷彌笑道:“學(xué)壞,也是跟你學(xué)的。嚇出心魔不要緊,你不能消解,我就為她還愿?!?p> 顰兒委屈巴巴:“你們也太嚇人了?!?p> “柳仙子說的有理,但還是有些疏忽?!?p> 顧尊輕笑著說道:“這首詩是律詩,那么律詩分首聯(lián),頷聯(lián),頸聯(lián)和尾聯(lián)。如果按照律詩的音律看,顰兒這首詩押韻也不是很對。顰兒是第一次作詩,這樣已經(jīng)是甚好。剛剛不是說暫不提對仗之事,單說詩意。就內(nèi)容而言,這第三句頸聯(lián)‘酒朦朧迷醉眼,人生歡喜談笑間。’正好是一個過度,引出尾聯(lián)。前三聯(lián)都是平鋪直敘,缺了一絲內(nèi)涵。所以這尾聯(lián)就至關(guān)重要了?!?p> 柳芷彌看了看顰兒,笑道:“我還有一想,恐怕這‘人生歡喜談笑間’并非是顰兒姑娘本意。若是把‘歡喜’二字調(diào)換才對!”
“調(diào)換?‘人生喜歡談笑間’嗎?是何意?”顧尊不解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事情!”顰兒連忙打斷,自己鬧了個大紅臉:“仙子現(xiàn)在怎么愛捉弄人了。朔州八奇,這是第九奇,仙子一人占兩個了。”
柳芷彌也不再捉弄顰兒,笑著解圍道:“寧夜說前三聯(lián)缺內(nèi)涵。不如你我二人各自補上一句,比比誰的工整如何?”
顧尊還未答應(yīng),遠(yuǎn)處就聽小邪神的聲音:“你們在這做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叫我?”
一轉(zhuǎn)頭小邪神來了。身后居然還跟著小虎牙。
“小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