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湫與漠
夜幕降臨，橙黃的月亮散發(fā)的光芒落入海中。少年閉眼輕吹陶塤。
空靈的樂聲從塤里緩緩流出，悄悄鉆進(jìn)耳朵。
少年的妹妹和小狗漸漸入睡，水里的椿聽得入迷。
曲罷，少年慢慢睜眼，發(fā)現(xiàn)那只一直跟著他們的紅海豚也在聽他的演奏。
椿意識到自己被發(fā)現(xiàn)，便一下子躲到水里。
這是他們倆正式的第一次見面。
回家的日子逼近，
今天是在人間巡禮回家的日子。黑云逐漸壓低，椿逆著海水不停的游。一路上看見瘋狂逃竄的魚群，被網(wǎng)住苦苦掙扎的海龜。還有一張張巨網(wǎng)禁錮向往自由的只只海豚。有人不斷將他們往夾板上拖——他們遇到了補(bǔ)鯨人！
蘇漠漠撲通一下跳入海里，迅速朝椿游去如魚得水。
“好家伙，椿！別去那！”海豚的鮮血順著網(wǎng)繩滑落海中，但很快被海水沖淡。蘇漠漠朝著試圖咬斷網(wǎng)子救海豚出來的椿大喊?？墒呛奥暠粵坝康暮＠藷o情吞沒。
椿嘗試咬破網(wǎng)救出被困的海豚們，哪知漁網(wǎng)如此堅固。她放棄了，朝漩渦奮力游。
沒曾想，一張巨網(wǎng)將椿和漩渦的隔開——那條唯一能回去的入口，此時被阻隔了。椿擺動尾巴想要沖破巨網(wǎng)。巨網(wǎng)非但沒破，還將掙扎的椿纏得更緊。
蘇漠漠急忙游動，狂風(fēng)肆虐，她不能飛，因為強(qiáng)而有力的風(fēng)會輕而易舉地將她吹走，如此便會耽擱更多時間。
從海崖上傳來小狗的叫聲，隨后有什么東西跳下海里，朝這邊游。
“別動！我來解開這個網(wǎng)！”蘇漠漠手腳慌亂地扒拉著網(wǎng)。
“什么破網(wǎng)！椿你別往前沖??！越纏越緊了！”未來得及解鎖隱身的蘇漠漠大喊。聲音再一次被海浪吞走。
蘇漠漠用力解網(wǎng)，甚至上牙咬都無濟(jì)于事，網(wǎng)繩實在太粗了。
那個少年帶著小刀來游來，抓住網(wǎng)，毫不猶豫地開始割。海水在狂風(fēng)暴雨中不停搖晃。在少年的努力下網(wǎng)繩終于被割斷，卻不小心劃傷掙扎的椿。
椿吃痛地甩動身體，突然擺除束縛。來不及收力，一尾把少年打入漩渦。蘇漠漠又連忙去救少年“大哥！你別死！”
蘇漠漠死死拽著少年往漩渦外拉
“快順著漩渦切面往外游。”
可是人的力氣又怎會比得過自然的力量！
沒一會兒，他就被卷進(jìn)漩渦中。
她失敗了！
蘇漠漠失神任海浪拍擊自己，一條生命在她眼前消失，她卻無能為力。如果小六在會不會他就能被救上來了。沒了小六的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廢物！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
岸上的小妹妹哭著大喊“哥哥你回來！哥哥你回來...”
可是沉入海底的少年再也無法聽見了。
椿游入海底，在沒了呼吸的少年旁邊頻頻打轉(zhuǎn)，又試圖叫醒。但沒有得到一點回應(yīng)。
椿帶著少年的陶笛從漩渦入口回到神之圍樓。
椿爸椿媽也早早在出口等椿回家。接到失魂落魄的椿，急忙給她披上毯子，關(guān)心詢問。椿疲憊的一言不發(fā)。父母只當(dāng)她是累了，扶著回屋安頓。
屋外電閃雷鳴風(fēng)雨交加，蘇漠漠一個人在雨中慢慢拖著身子走到和貴樓的木門前。雨水打濕的頭發(fā)頹廢的耷拉著貼著腦袋。
水珠不停的順著頭發(fā)滑落。她正猶豫要不要敲門。該怎么面對小六，湫和老太太。
不禁懷疑自己:她為什么要來這個世界？為什么要做任務(wù)？自己這么沒用，什么也做不好！
好冷，好想回家。已經(jīng)有三年沒有回家看爸爸媽媽了。想家里傻乎乎小貍花，想爸爸香香的飯菜，想媽媽暖暖的懷抱，想好好的睡一覺。好累...
蘇漠漠靠著門慢慢滑坐到地上。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淚和著雨水，她擦了又擦，卻越擦越多。
屋內(nèi)的小六似乎感覺到蘇漠漠就在附近。他嘗試聯(lián)系蘇漠漠，欣喜地一遍一遍喊“宿主，宿主？你在哪兒??？宿主...”
“...”蘇漠漠沉默。
聯(lián)系上了，但...似乎沒有應(yīng)答。
小六從湫的懷里跳下，馬不停蹄的往外跑。外面下著傾盆大雨，湫連忙追上去。
湫奶奶穿上蓑衣跟上。
湫打開木門，只見縮成一小團(tuán)的蘇漠漠把臉埋在膝蓋里。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蜷縮在家門口。
湫什么也沒說，拍拍蘇漠漠的肩膀。
蘇漠漠抬起頭，眼淚鼻涕和著雨水，一些泥將小臉弄的花里胡哨。
手上是未被雨沖掉的泥土，被蘇漠漠擦了些在臉上。
“小六，湫，奶奶，我...”
“笨蛋！到了就趕緊回家??！”小六兩只小爪子打在蘇漠漠的小腿上。不僅但不疼，還能感覺到他言語中透露出的擔(dān)心。
湫一言不發(fā)地抱起蘇漠漠進(jìn)屋。也許，她沒找到家人吧...從小沒父母陪伴的他此時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對她更是心疼，但說不出一絲安慰的話。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不對她造成二次傷害。
老太太在后面關(guān)好木門。
湫端來熱水，擰干毛巾，輕輕擦拭蘇漠漠臟兮兮的臉。眼底的心疼怎么也蓋不住。
“閨女，沒事。這里就是你的家?！崩咸藖頍嶂喟参康?。
“你還有我們。我，小六，奶奶都在等你回來，你不是一無所有?！痹S久，湫才開口慢慢道。他在想如何才能讓蘇漠漠不這樣難過，他的心在隱隱作痛，若是她的悲傷能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蘇漠漠壓制許久的悲傷在這一句句的關(guān)心的攻勢一下子爆發(fā)出來。
她嚎啕大哭著，湫將蘇漠漠抱在懷里，一遍遍輕拍她的后背。溫柔地哄道“沒事沒事，哭吧哭吧...”
蘇漠漠哭到缺氧，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是，是不是，一個，一個沒有用的人，人...嗚...”
“沒有呀，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啦～”湫安慰道。
“笨蛋，怎么會這么想...”小六拍拍蘇漠漠的腦袋不忍心責(zé)備。他貌似感受到湫在心疼宿主，剛才心糾了一下。
“誰敢怎么說你，奶奶就打斷他的腿！”老太太吹吹粥，遞到蘇漠漠面前。這么多年的相處，她早已經(jīng)把蘇漠漠當(dāng)成親孫女。孫女受委屈自己心里又怎么會不難受。
蘇漠漠端過粥破涕為笑，重重點頭。
對，她還有他們。不就是失敗一次嗎？她還有其他計劃！即使不能回家，她也和從前不一樣，不再是一個人。
她還有他們...
雨勢漸小，烏云緩緩散去，月光穿過薄霧包裹整個神之圍樓。
在清冷的夜色中，和貴樓暖黃的燈光照進(jìn)蘇漠漠的心底。
躺在許久未回小窩里，蘇漠漠舒服地呼出一口濁氣。周圍熟悉的環(huán)境帶來的安全感讓她放松緊繃的弦沉沉睡去。
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躺在蘇漠漠的被子上。她慢慢睜眼，腦袋暈乎乎的。掃視一圈周圍環(huán)境，這，好像是她的...房間？！
她回來了？！而且不是在出租屋，是在家！
蘇漠漠掀開被子跳下床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丫子跑向客廳。
在廚房忙碌的漠爸聽見動靜，頭也沒回的笑出聲。
“丫頭，別火急火燎的跑，萬一不小心摔倒了，你媽就可心疼了。飯馬上好，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p> 漠漠媽正激動的看著心愛的電視節(jié)目，見自家寶貝女兒起床了，便拉著她坐下，吐槽電視里的主角。
“漠漠寶兒，媽給你說，這個xxx就是個...”
蘇漠漠癡愣楞的看著媽媽，眼淚一下子涌出，她撲進(jìn)媽媽的懷里嘬咽“我好想你們，我以為永遠(yuǎn)見不到你們了?！?p> 漠爸漠媽面面相覷，這傻孩子在說啥呢？
“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但醒來，我就不記得了?！碧K漠漠擦掉鼻涕。
“不記得就不記得，不要去想了?！蹦畫屆畠旱哪X袋安撫道。
漠爸端出飯菜，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飯后觀看電視，小貍花跳上蘇漠漠的腿，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不時地用臉蹭蘇漠漠的手心。
不知為何，她感覺這里的時間好像沒有變化，甚至沒有天黑。飯前她無意間瞄到一眼鐘表，是下午六點?，F(xiàn)在幾個小時過去了，該天黑了才是。
難道她在夢里嗎？她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沒有感覺。
果然，這只是夢嗎？蘇漠漠苦笑。
“漠漠寶兒，你看，這個電影里的畫面好美啊！”
漠媽扯扯“專心”擼貓的蘇漠漠。
蘇漠漠抬頭看向電視，電影里的天空像海一樣。它不斷向圍樓緩緩逼近，確實很壯觀。當(dāng)時她是在現(xiàn)場觀看...的
她好像記起來了。她猝死，被小六所救。然后進(jìn)了一個新世界做任務(wù)。而且她的第一個計劃就失敗了。那個世界的人對她很好，都在安慰她?，F(xiàn)在時間還在流走。
這個夢真美好啊...好想永遠(yuǎn)沉浸在這個夢里，可夢總是會醒的...同時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沒做！
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有父母陪伴的美夢中，雖然不想離開，但湫，小六，湫奶奶還在等著她！
“爸，媽...我想起來了，我有一個重要的事沒做完，可...”蘇漠漠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她真的很舍不得離開父母，但她又不得不走...
“想做什么就去吧！爸爸媽媽永遠(yuǎn)支持你！永遠(yuǎn)是你的后盾！”漠爸拍拍蘇漠漠的肩。
“漠漠寶兒，到了那邊可要好好照顧自己?！蹦畫屇ㄑ劢堑臏I依依不舍。
蘇漠漠一把抱住父母，悶聲道“我愛你們！”然后抱起小貍花狠狠親兩口。
放下后轉(zhuǎn)身離開，忍不住回頭，看見爸爸在向她揮手，媽媽還抱著小貍花捏著它毛茸茸的爪子揮揮。
我們愛你，永遠(yuǎn)...
喵嗚～
蘇漠漠重重地?fù)]動手臂。擦干眼淚，回頭堅定的走。
在一陣刺眼的光芒過后，她開睜眼。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