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王的一團火
十九歲，能干什么？
不僅是群臣，贏高也在問著自己。
后世的他，正是剛?cè)氪髮W校門，懵懂求學的年齡，對社會一無所知。
但此時，已是秦王了。
這里，沒有人看你的文憑，也沒有人在乎你有沒有經(jīng)驗。
且，經(jīng)驗，那是用來糊弄狗的，誰有當王的經(jīng)驗？
階下，那些比自己大很多的一眾人等，正等著聽從自己的指揮，服從自己的命令。
但贏高有自信，手里丟掉的是手機，得到的是王權(quán)，這還不夠么？
何況自己還有劍靈心法，足以幫助自己，成為他們的領袖。
領袖，既要站得高，還要看得遠，更要善于做正確的決定。
可說起來容易，忽然面對這一切，贏高發(fā)現(xiàn)，擺在眼前的事情，太繁雜，太紛亂了。
怪不得史上有操勞過度早死的君主，看來，坐王位，沒有幾把刷子，還真不行。
三天來，贏高冥思苦想，把這紛如亂麻的諸事，按輕重緩急，也算理出了大概的頭緒來。
記不清是哪個教授說過的了，事情多的時候，先緊急后重要。
管他哪個獸呢，反正這句話，對現(xiàn)在的自己正有用，權(quán)且照此方抓藥。
眼下，最緊急的，是人的問題。
路線確定了，剩下的就是干部了。沒有得力的人手，什么事也辦不成。
而不可信任的人，反倒會壞事，尤其眼前這些大臣們，曾經(jīng)跟著二世、趙高屁股后面轉(zhuǎn)，哪個忠，哪個奸，一時難以分清。
既不能都殺了，也不能不用？何況，一時半會兒，上哪找那么多合適的能臣。
在這個時代，認識字的人，就那么多，基本都在朋友圈里。
眼前，更大的敵人，在函谷關外。只有先把手里可用的人，調(diào)動起來，在用中考察，在考察中用，才是眼前的良策。
贏高知道下面這些人的忐忑，當秘書郎宣完命令后，贏高開口說話了：
“諸位愛卿，寡人知道你們心里在疑問什么？無非是名單上沒有諸位的名字?！?p> 階下的群臣們，內(nèi)心悚然一片。這大王年紀輕輕，竟然能洞察人心。
贏高嘴角微微一勾，繼續(xù)說道：
“本王現(xiàn)在，乃至今后，不會搞什么遠近親疏，也不問既往，本王的用人的宗旨是，‘寧換思想不換人，不換思想必換人’?！?p> “除了趙高等首惡以外，諸位之前與趙高也好，二世也罷，所有的過往，從此一筆勾銷。”
如釋重負的情緒，瞬間彌漫了整個大殿。
“不過，勾銷歸勾銷，諸位曾經(jīng)做過什么，諸位心里難道沒個數(shù)嗎？”
說罷，贏高嚴厲的目光，自李斯起，依次掃過。
大殿內(nèi)，緊張的氣氛又驟然升起。
贏高又道：“本王既往不咎，不代表今后對不良行為的縱容，不等于今后我大秦的官吏，可以無視國法，不講操守，不勤勉敬業(yè)，不為民請命?！?p> “本王之所以寬恕諸位的過去，是希望諸位能卸下包袱，輕裝上陣，與本王一起，為了大秦的江山，殫精極慮，誓死報效?！?p> “在這里，本王只要求諸位做好以下三點。”
階下，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棱起來，心里捧起了小本本。
“第一為忠，忠誠、忠勇、忠義、忠信，做個忠臣?！?p> “第二為正，正氣、正心、正派、做個正直的良臣?！?p> “第三為行，言必行，行必果，做個以身作則的能臣?！?p> “除此之外，一切章法，仍依《大秦律》進行，有功則賞，有過責罰，萬勿懈怠?！?p> 整個大殿，寂然無聲，針落可聞。
贏高讓這番寂靜，延續(xù)了一會，才道：
“本王既然坐了這個位置，對諸位也有個承諾。”
“若本王昏庸不明，諸位愛卿盡可以死諫；若本王難履本職，卿等只管彈劾；若有賢能者，本王自當讓賢?！?p> “需要正告諸位的是，本王沒有三把火，只有一團火。”
“這團火，是本王的霸業(yè)，是大秦的崛起，是帝國的復興。本王必將這團火，席卷三秦，燒遍華夏大地?！?p> 一番話，擲地有聲。
話音剛落，班部叢中，左有王賁，右有李斯，慨然出列，雙雙叩首下拜，口中高呼：
“我王威武，重振大秦，復我帝國。”
眾大臣緊跟，齊齊跪倒階前。
“我王威武，重振大秦，復我帝國?！?p> 待眾臣歸位，謁者喝道：
“廷議開始?！?p> 李斯當先出班，伏地奏道：
“啟奏大王，老臣李斯，蒙大王厚恩，不問前罪，反授以資政之職，老臣無顏受領，特向大王請罪?！?p> “沙丘之謀，老臣出于自私，為了保住相位，被胡亥和趙高利用，參與了他們矯詔篡立的陰謀?！?p> “老臣愧對始皇帝的信任，愧對贏姓子孫，愧對大秦的子民，其罪之深，雖萬死猶不能贖一二?！?p> “若不是大王親赴刑場施救，老臣已命歸西天。大王活老臣三族命之恩，我李斯子孫萬代，感恩無盡。”
“老臣之所以不遂死，實在是想看到趙高這個奸臣的下場，更希望看到大秦在大王的領導下，重塑始皇的偉業(yè)?！?p> “今見大王敏正聰慧，宏圖大量，儼然當年始皇帝之姿，老臣就是死，也無憾了。”
“大王新立，宜明法正典，老臣之罪，罪不容赦，懇請大王治臣之罪，以慰天下?！?p> 說罷，李斯以頭觸地，砰砰作響。
大殿上下，聽到李斯這番發(fā)自肺腑的話，聯(lián)想到李斯經(jīng)歷的一切，無不受其感染，為之動容。
班部叢中，隱現(xiàn)唏噓聲。
贏高在李斯這件事上的做為，雖然很多人難以理解，但卻有他長遠的考慮。
李斯的自私，是人的本性。每個人，很難做到在利益面前，裝作圣人。
同樣的，李斯的遭遇令贏高既恨又憐。
恨的是李斯骨頭軟。
如果立場再堅定些，扶蘇本不會死，大秦也不會淪為如此局面。
憐的是李斯的才。
始皇帝的統(tǒng)一大業(yè)，在某種程度上，得益于李斯的遠見和能力。
《諫逐客書》也好，廢除分封實行郡縣制也罷，書同文，車同軌，統(tǒng)一貨幣和度量衡，諸多統(tǒng)一之策，一直沿用了兩千多年。
雖然，階下的這些人，不可能知道其影響的深遠，但即使眼下，贏高要治理千瘡百孔的大秦，李斯的作用，也是不可替代的。
而赦免李斯之罪，除了以上原因以外，贏高還有另一層考慮。
經(jīng)過二世和趙高事件之后，朝廷內(nèi)外，尤其是那些大臣們，心有余悸，人心惶惶。
大敵當前，如何盡快凝聚內(nèi)部力量，穩(wěn)定朝廷局勢，集中精力，對付關外的諸侯，是贏高認為最急迫又最重要的事。
如果李斯之罪都能赦免，并仍任用他為官，那其他人，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這就是“凡事做給人看”，也是將標尺告訴大家，該如何做他贏高的臣。
待李斯叩完頭，贏高命人將李斯扶起。
畢竟七十多歲，一天下來，反復地磕頭，也真夠嗆。
贏高道：“李斯大人，寡人前面已經(jīng)說過，除了趙高等首惡，余罪皆免。大人有悔過之心足矣，接下來，就好好輔佐寡人，治理好大秦吧?！?p> 贏高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反復矯情，舉重若輕，才是真大度。
李斯再次上前叩首道：
“謝大王隆恩，李斯定肝腦涂地，報效大王?！?p> 說完，李斯跪在那里不起。
贏高知道他還有話說。
果然，李斯接著說道：
“首惡趙高，十惡不赦，臣請大王按律治罪。”
隨即，王賁也出班道：“臣附議。”
更多的聲音在大殿內(nèi)響起：“臣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