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箭在弦上
邯鄲城內(nèi)，偌大的糧倉，空空如也。
就在將士們?yōu)檎碱I(lǐng)城池而歡呼的時候，項羽卻在一旁悶悶不樂。
廢了半天勁，犧牲了數(shù)千士卒，卻沒有實現(xiàn)此戰(zhàn)的目的——搶糧。
這樣的結(jié)果，令項羽大失所望。
他一面縱軍士到城內(nèi)大小米鋪作坊，搜刮所有能搶到的糧食，一面留下陳武率一萬軍駐扎邯鄲，自己帶軍回到大營。
可盤點了一下，搶到的糧食，也僅夠大軍三五天之需。
沒辦法，十萬將卒的消耗畢竟不是小數(shù)目，米鋪里也沒多少余糧。
原來，早在王離將邯鄲城垣夷平時，就遷走了大量居民，除了一些鐵料作坊，邯鄲城內(nèi)，已不過三萬人。
就在項羽渡過漳水安下大營后，楚軍缺糧的情報，就已經(jīng)擺在秦王贏高的幾案上。
贏高和王賁略一商議，考慮到楚軍短期之內(nèi)難以補給到位，項羽肯定會想辦法搶糧。
搶糧的目標，一個是甬道，一個是邯鄲。
甬道處，近幾日暫時沒有軍糧轉(zhuǎn)運，因此王賁立即命令章邯，將邯鄲城中的糧庫清倉運回大營，民間米鋪不得存太多的糧，防止楚軍侵占邯鄲奪食。
而項羽這方面，由于情報工作落后，對此一無所知。
別說項羽了，就連章邯執(zhí)行此項軍令，一時也不明所以。
但這是軍令，現(xiàn)在的章邯，不管理解與否，都得執(zhí)行。
當他望見遠處邯鄲城外的火光，聽敗逃回來的士卒報告，城池被項羽攻占后，章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說是楚軍，進攻邯鄲的是楚軍？”
章邯揪住前來報告的百夫長的衣領(lǐng)，逼問道。
“千真萬確，就是楚軍，當先的大旗上，還繡著‘項’字?！?p> 斥退了百夫長，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人頓時面面相覷。
良久，董翳開口道：
“將軍，這項羽出爾反爾，一邊答應(yīng)我們的條件，一邊背信棄義發(fā)起進攻，分明是在戲耍我們?！?p> 司馬欣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將軍，這項羽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這樣一來，我們還怎么相信他？”
章邯看了看二人，冷冷地說道：
“正所謂的兵不厭詐，是我們太大意、太天真了。項羽是想借此一戰(zhàn)，取得軍事優(yōu)勢，好在談判桌上爭取主動，壓縮我們討價還價的空間?！?p> 董翳道：“那也不至于偷襲我們吧，如此，我們怎么和秦王與王賁交待？”
司馬欣也道：“是啊，秦王和王賁肯定要怪罪這事兒，畢竟丟了一座城池，將軍還是盡快向秦王處報告吧，免得生疑?！?p> 說著話，帳內(nèi)的氣氛有些凝重。
現(xiàn)實就是如此殘酷，就在三人接到始成的回報，項羽答應(yīng)了三王條件，并同意做諸侯溝通工作，三人開始緊鑼密鼓策劃起事的當口，項羽突然來了這么一手，頓時令章邯不知所措。
到底項羽在搞什么？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章邯決定先處理好眼前。
他走到幾案處，命人喚過一個萬人將，令其帶領(lǐng)那個敗回的百夫長，到大將軍王賁處，報告邯鄲失守的詳情，并請示下一步行動指令。
隨后，叫來始成，命其立即前往楚營，面見項羽，質(zhì)問其為何背信棄義。
又命人將敗退回來的將士，重新整頓編成新伍。
安排完這一切，章邯才又將司馬欣和董翳，叫到后帳商議。
章邯道：“現(xiàn)如今，事態(tài)日益復(fù)雜，有些超過我們的想象，如何應(yīng)對，需要看項羽的答復(fù)和秦王那邊的動靜?！?p> 司馬欣道：“將軍，眼前我們只有兩條路，反或者不反。如果不反，我們就乖乖聽王賁指揮，將來任由秦王宰割。如果反，明天是否還按計劃行動？”
董翳道：“對啊，將軍，明天秦王就要來軍中視察，我們事先商量好的，還干不干？”
章邯面色凝重：“這要取決于諸侯方的答復(fù)，如果得不到諸侯的支持，單憑我們孤軍作戰(zhàn)，成功的可能性很小?！?p> 三人正在商議，始成回來了。
章邯命傳入后帳，沒等始成立定，即問道：
“項羽那邊到底怎么回事？”
始成：“缺糧?！?p> 司馬欣不可思議：“缺糧？缺到不擇手段，連說好的七日期限都不能等？”
章邯猛然醒悟道：“怪不得王賁命我將邯鄲的糧倉搬空，原來早就掌握了楚軍缺糧的情報？”
“那是不是我們與楚軍的接觸，王賁也察覺到蛛絲馬跡了呢？”
司馬欣和董翳聽章邯這樣一說，后脊梁骨一陣冷風(fēng)吹過，頭皮發(fā)麻。
“將軍，如果真要察覺了什么，那我們……”
章邯看著二人緊張的神色，又搖了搖頭道：“但眼前的跡象又不像，否則，明日秦王不會來軍中視察，那樣豈不是送上門來嗎？”
“要這樣看，項羽突然鬧這么一手，倒是無形中幫了我們一把，即使秦王有疑心，現(xiàn)在也消除了?！?p> 司馬欣和董翳瞬間松了一口氣，心情好像坐了一趟過山車。
稍停，司馬欣問始成道：“楚軍迫不及待地進攻邯鄲，如果真是缺糧，那得缺到什么程度啊，這是不是他們找的托詞呢？?！?p> 始成：“據(jù)屬下反復(fù)詰問，項羽一開始不愿明說，后來還是那個老頭范增，解釋說缺糧，才不得已進攻邯鄲，實屬誤會等等?！?p> “誤會，這豈是一句誤會就搪塞過去的？”都尉董翳也緩過勁來，有些按捺不住的氣憤。
章邯看了一眼董翳，又問始成道：“對方還說了什么？”
始成道：“項羽說，若章將軍不計較此事，雙方約定的事情繼續(xù)有效，只是希望將軍能盡快定下舉事日期。”
“項羽還說，如果起事，他將帶軍進攻黃河岸邊甬道的大營，讓我軍給他們放開口子?！?p> 司馬欣插話道：“項羽這是看中了那里的臨時碼頭和屯糧的糧倉了。占據(jù)了那里，就等于將二十幾萬大軍的運糧通道截斷?！?p> 章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始成繼續(xù)說道：“另外，項羽還說，為方便舉事，雙方可各派三名軍侯到彼此軍中，相互傳達訊息?！?p> “對方的人，已經(jīng)化妝成我的部屬，隨屬下回來了，我先讓人看住他們，防止走漏風(fēng)聲，趕緊過來報告。”
章邯聽完，贊賞地拍了拍始成的肩頭，“好樣的，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我們商量一下?！?p> “喏，將軍?！?p> “對了，那三個帶回來的人，要好生招待，等候我的命令?！?p> “喏?！笔汲赊D(zhuǎn)身下去了。
“怎么辦？”董翳和司馬欣兩人不約而同問道，看向章邯。
章邯在帳中來回踱著步，眉頭緊鎖。
“將軍，干吧。”都尉董翳的聲音催促道。
“箭在弦上了，不得不發(fā)啊?！彼抉R欣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