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山出了關(guān)雎苑,站在游廊上怔怔發(fā)呆。
笙兒在廊檐下聽著霍桐的回答,雖然不知大小姐為什么要袁氏做主,可知道大小姐向來百戰(zhàn)百勝,所向無敵,因此窺著顧云山臉色,順著霍桐的話道:“老爺,太太那邊送了燕窩給老爺,要不要回書房燉了吃?”
顧云山聽笙兒提起了袁氏,陰沉著臉不答。
這女人居然混賬到拿自己兒子做靶子,他那日真想休了她的!
可能真的能嗎?
那幾日,宮里頭來信,顧云跟他說了自己的處境,說了自己想要當(dāng)皇后的心,還說了有一個體面母親的必要,顧云山看完長嘆一聲,終于罷了,只是再也不愿見她,這些日子也從來不踏進(jìn)袁氏院子一步,連同其它姨娘也不去了,只在書房里歇息。
如今嘛……
若是袁氏真的能悔過,給大丫頭說一門正常的親事,這家里頭不又順當(dāng)起來了嗎?從前的事情嘛……誰都有犯糊涂的時候。
想到這里,忽然轉(zhuǎn)了彎,一路逶迤到了袁氏的正院,此時已經(jīng)是酉牌時分,幾個姨娘正在袁氏屋子里請安說話,見顧云山進(jìn)來,,面上顯出驚訝,紛紛過來行禮。
顧云山許多日子不見這些妻妾,如今再看,竟有種隔世的茫然,忽然想起從前與先妻恩愛雙飛的情形,那個時候,屋子里沒什么人,只有二姨娘一個通房大丫頭,還是先妻懷孕的時候硬塞給他的,等先妻生下了女兒,他就不再沾她了,就這樣孤單單的兩個人,日子過得飛快,卻心里滿滿的,一步步都是踏實(shí)的路,連同仕途,雖然不象現(xiàn)在的職銜,卻也是穩(wěn)當(dāng)?shù)摹?p> 然后……
一切都沒了,她死了,他心里也空了,空出來的地方,請來另外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又請來一個女人,很多女人都塞滿了這里,可他的心……
永遠(yuǎn)空了。
”老爺?”袁氏的聲音傳來,一張端麗媚好的面容,雖然年紀(jì)不輕,可風(fēng)韻猶存,只是眼角的魚尾紋遮不住,在陽光里爍爍,顧云山忽然不忍心再看,他覺得對不起她,活著的,死了的,都對不住,都一把年紀(jì)了,也就算了吧。
想到這里,咳了一聲,溫聲道:“一起坐,我今兒來,是跟你商量丫頭的親事?!?p> 袁氏見顧云山如此和顏悅色,心中歡喜,指著旁邊的秋月道:“還不給老爺上茶!”
這話一出口,終于把顧云山從恍惚里拉回來,他坐在了東首的椅子上,咳了一聲,見三姨娘親自端著茶,裊裊婷婷地走過來,遞給了他,那丹紅的指甲在他眼前一閃一閃,顧云山低頭藐了她一眼。
這些女人里,只有她最像她,楚楚的風(fēng)致,玲瓏有致的身影,優(yōu)雅婉轉(zhuǎn)的氣質(zhì),官奴出身,也曾天之驕女,“可憐紅顏薄命”,只能小心翼翼伺候人一輩子。
便是為此,他對她多了一份憐惜,權(quán)當(dāng)先妻落了難,又轉(zhuǎn)回到了她身上,因此她壞了孩子的時候,他伸手保護(hù)了許多次,袁氏最終也認(rèn)了,只是不許這庶子出息,這么多年來,三個人默認(rèn)著這件事,庶子活著可以,但不許出息,這是正妻的底線與尊嚴(yán)。
一切……為了顧清能順利繼承家業(yè)。
可惜顧清這孩子……
“老爺這是怎么了?”四姨娘忽然在旁笑著,她沉默了很長時間,如今太太不理,大小姐不顧,夾在中間誰也不敢靠近,因此聽顧云山說商量婚事,很希望把大小姐這瘟神趕緊嫁出去。
袁氏自然心知肚明,笑著對顧云山道;“老爺,我們正說哩,這可大丫頭臉好了,家里頭有女兒出嫁,親事要好好籌謀才是?!?p> “我正是要說這事?!鳖櫾粕椒畔虏璞K,用手敲著桌子道:“蘊(yùn)兒蘭兒都到及笄的年紀(jì),尤其蘊(yùn)兒耽誤不得了,過幾日有游春會,我想著……”
袁氏臉色微變,卻用帕子捂住嘴道:“老爺,這話說得……”說到了半截,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公開反對,十分不體面,忙又轉(zhuǎn)頭道:“老爺,我想著……”后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讓霍桐去游春會,她是萬萬不能同意的,她對霍桐的另有安排,可又一時找不到妥當(dāng)?shù)睦碛?,便對三姨娘使了個眼色。
“老爺?!比棠镎驹陬櫾粕缴磉?,款款笑道:“太太也正為大丫頭操心呢,只是大丫頭的臉剛剛好,要正正出面,倒是像個章程才好。”
“哦?”顧云山的嘴角露出幾絲冷笑道:“什么章程?”
三姨娘見顧云山的眼眸,不敢多說,只含糊道:“妾也不知,只是覺得先前那事,又忽然出現(xiàn)了,倒是嚇人一跳,為了防止對顧府的議論,總要妥當(dāng)法子些才好?!?p> “嗯?!鳖櫾粕铰犃诉@話,臉色微緩,抬頭看著袁氏道:“那你拿出個法子來,正好蘭兒也到了年紀(jì)了,姐妹兩個一起去想?!?p> “是。”袁氏嘴角一彎,低低答應(yīng)了。
二姨娘聽到顧云山終于提到了“顧蘭”,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心道閨女的事情,果然與大小姐是掛著邊的,怎么能沾到大小姐誒這邊的順風(fēng)光呢?
伺候著顧云山夫妻吃了飯,說了幾句閑話,二姨娘出了袁氏的院子,一路向關(guān)雎苑走來。
“大小姐。”二姨娘進(jìn)了垂花門,見霍桐正站在院子里,看著幾個小丫頭摘桃花,唬了一跳道:“大小姐這是要……”
“我想驢肉燉桃花。”霍桐抱著胸道:“一定會很好吃噠?!?p> 二姨娘從來沒聽過這稀奇玩意,可她如何敢說不好,只順口夸贊了幾句,又夸霍桐的容顏道:“聽說大小姐好了,過來瞧瞧,果然又是往日的仙女摸樣了,如此一來,那些貴家公子怕是要踏破門嘍?!?p> 霍桐嘿了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二姨娘跟著進(jìn)來,屋內(nèi)香氣四溢,知道這是燉好的驢肉了,卻不是十分膩歪的肉香,而是帶著一股清香的甜咸味。
“姨娘坐?!被敉┳谝巫由希钢赃呄率椎臇|坡椅。
二姨娘坐了下來,忙不迭開口道:“小姐,我方才剛從太太哪里來,說的您的親事哩,太太死活不同意你去游春會?!?
幻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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