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桐聽了這話，動了動嘴唇道：“父親”，卻沒有辯駁。
徐氏從門簾后面聽著，恨不得沖了過去，卻又不敢，只原地打轉(zhuǎn)。
“說吧，怎么回事？”顧云山陰森森地望著捆著的笙兒，若是霍桐一句說不好，笙兒性命怕是要交代。
“是這樣的，父親。”霍桐低低道：“王婆的侄兒在藥鋪做伙計，路子熟一些，女兒想自己開個鋪子，便托了她的關(guān)系，事成之后給了她一些金子作為酬謝，誰知這奴才膽小，竟把金子讓笙兒收著了?！?p> 若是實話說，自己收買顧云山身邊人，則會讓顧云山覺得自己算計沒了底線，會危害自身，對自己的心情便會從欣賞與恐懼夾雜，變成徹底厭棄！因為霍桐說了鋪子的事情，招供的時候，要先把自己的一部分秘密說出來，才能取信于人，開鋪子的事情，霍桐沒有跟顧云山說，可顧云山不可能不知道，因此干脆借著這個機(jī)會過了明路。
顧云山眸光一閃，臉色微緩，開鋪子他不贊成，可也不反對，畢竟增加嫁妝也是好事，總比……
只是這孩子也太愛自作主張了……
顧云山冷冷盯著霍桐低垂的臉，看著她穿著一身湖藍(lán)色的袖水素袍，幾綹亂發(fā)搭在額頭，亂哄哄的，長長的睫毛撲撒個不停，面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頭一軟，嘆了口氣道：“即使母親想得多些，做兒女的也不可如此妄為，失去了孝義。”
霍桐心頭一松，知道顧云山信了自己的話，道：“是，女兒知錯了，要不就關(guān)了那鋪子吧?！闭f著，咬了咬嘴唇道：“阿爹，我昨兒又夢見娘了。”
這是顧云山的軟肋，從前霍桐知道，但是不屑于用，如今聽王婆說顧云山這陣子經(jīng)常寫悼亡詩，便拿它來救急。
顧云山這幾日正離情別緒，聽了這話，心頭一顫，攥住了案角，眼皮不停地抖動著，忽然道：“你起來吧，鋪子不必關(guān)?！鳖D了頓又道：“笙兒也起來吧?！?p> 笙兒聽了這話，知道顧云山要懲罰王婆，連連叩頭道：“老爺，王婆是我的干娘，一向?qū)ξ沂挚搭?，天地之間要有孝心，圣人云，嗯嗯嗯，總之老爺要罰就罰我吧?！?p> 顧云山被他的“嗯嗯嗯”氣得笑了，站起來踢了他一腳道：“你這猴崽子?！?p> 笙兒何等人物，打蛇上棍，越發(fā)上前跪了幾步道：“大小姐慈孝，笙兒也要好生跟著學(xué)，好生孝敬王娘?！?p> 顧云山哼了一聲道：“一個奴才還要主子來賄賂，成什么話？”
“老爺饒命……”王婆見顧云山說這話，嚇得連連叩頭道：“老爺，奴才不要了，奴才該死，奴才這就把金子還給小姐，奴才以后一定安安心心服侍……”
顧云山鐵青著臉道：“你出了這事，還有資格留在這府里？”
“父親。”霍桐上前拉著顧云山的袖子，用撒嬌的語氣道：“爹，若是她不在這里，女兒的鋪子豈非要重新張羅？”
顧云山聽了這話，忍不住氣笑道：“你只關(guān)心你那個鋪子。”
不過看著女兒在自己跟前撒嬌，小女兒態(tài)盈盈，面上也顯出了笑意，忽地想起了顧云，這二丫頭小時候沒個正形，卻十分得他的喜歡，常常拉著他的袖子撒嬌，后來……
女兒們注定要離開自己了……
顧云山心頭浮出一絲傷感來，看著地上跪著的王婆笙兒，哼了一聲道：“來啊，王婆打十棍子，笙兒替她收藏贓物也是罪過，三棍子跑不了?！?p> 這個懲罰對于這件事已經(jīng)算輕了，幾個人紛紛謝恩。
霍桐見王婆與笙兒出去，唯恐這位多疑的主子回去再多想，便又加了一把油，讓秋意把先夫人的書卷拿過來道：“父親，我昨兒看書，正好看到娘提的詞，有句話有些不懂，正想請教父親?！罢f著，翻開書頁，指著旁邊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話音未落，見顧云山怔怔地流下淚來。
“阿爹……”霍桐其實只是算計，卻見顧云山真情流露，忽然想起先夫人的那些調(diào)侃感情的話，低下了頭。
先夫人是個神奇的女人，她有時候真的很懷疑這兩口子的感情……
“蘊兒”許久許久，顧云山忽地握住霍桐的手，怔怔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說一門好親事。”
“我知道的，爹?！被敉┧坪跽嬲\感激。
顧云山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帶著人離開了。
“小姐，這是怎么回事？”徐氏待顧云山離去，有些摸不著頭腦。
霍桐正吃奶黃酥給自己壓驚，咽下去道：“嬤嬤別急?！鳖D了頓，眸光忽然變得有些冷，道：“這事不會無緣無故發(fā)生的，一會兒去替我去找王婆，讓她趕緊把人查出來！”
秋意答應(yīng)一聲，正要轉(zhuǎn)身出去，聽霍桐又道：“帶些傷藥。”說著，指著榆木二屜桌上還回來的金葉子，努了努嘴道：“就要從這里撿一塊?！?p> “這也太便宜她了?！毙焓系?。
“能用的人，一定要大方，嬤嬤?！被敉┖偃坏溃骸艾F(xiàn)在這個王婆能用了?！?p> “以前不能用？”徐氏揚了揚眉。
“以前用不起，現(xiàn)在他們只能投靠我了。”霍桐道，忽然又冷笑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快又準(zhǔn)，一擊而中，手段狠辣，真真是厲害人物呢?！?。
話音未落，忽聽外面?zhèn)鲉镜溃骸岸棠??！?p> 霍桐與徐氏對望一眼，徐氏拿著那金葉子出去了，二姨娘掀開簾子進(jìn)來，見霍桐連連拍手道：“太好了，方才聽說老爺怒氣沖沖找大小姐，我正要來勸?！?p> “二姨娘費心?！被敉┲钢鴮γ娴奶珟熞蔚溃骸翱熳?，秋意上茶。”
二姨娘眸光閃了閃，仿佛要說什么，見秋意上過茶，才道：“我恍惚里聽說是書房里的笙兒出事了？”
霍桐的眼眸忽地變得極亮，仿佛黑夜的流星，閃過不見，笑道：“倒是如此。”
二姨娘咬了咬嘴唇，俯過來低聲道：“小姐，我聽說，哦……老爺書房里的伴當(dāng)常貴，從前是三姨娘家里的奴仆，跟著三姨娘當(dāng)官奴一起買進(jìn)來的……”
幻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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