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天,在2022年的前夜,他躺在床沿,脖頸落在冰冷的床架上,頭一次的,感受到一種深刻的寂寥。
他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別人和他是不一樣的。
有時候,你游歷在人群之后,過了很久才恍然想起這些人和你不是一路人。
他現在就有這種心酸的悲慨,但好像已經晚了。
時間會說明一切,他沒有夢想,沒有方向,但他知道這次機會他必須抓住,而現實中卻沒有那么多的機會讓他把握了。
2021.12.31,9-11點,程序設計基礎,考試。
沒有時間了。
他想,不,還有一個晚上。
一個晚上,凌晨的幾個小時,透支的精力,能給他留下什么?
基本盤給打的稀爛,書頁上寫滿了錯字,房間臟亂不堪,他抬起頭,嘆了口氣,果然自己錯的有點多了。
他把太多事的時光用作了齷齪較量,把勾心斗角當做一點點小小的伸張,他覺得自己活的很散,他把一切藏在身后,某個隱蔽的地方,不透露多余的話,不袒露內心的情,他是個很淡的人。
或許認識他的人這么認為。
一廂情愿罷了。
大學開始的3個月時光,說長不長,說短嘛……也是一個學期了。
得過且過,當一切課程都被他帶著一絲竊喜的曠過,當他慢悠悠的躺在床上,窗外清爽的風煽動嘲諷的葉子。
他或許沒有意識到,有朝一日,他勢必會想起這樣一個問題:
大學又有幾個這樣的時段?
大學的經歷是一陣絲絲縷縷的風,每一個經行的游子都是飄搖的葉。
風不大,只是隨著風緩緩的吹過,又怎么能飛遠呢?
他實在是一個平凡的人,沒有什么特點,或者說他的特點被掩蓋的太深,深到他人難以用語言去勾勒這樣一個人。
因為他表露出來的一種柔軟的妥協(xié),足以漠視他的一切微小的,凸起的棱角。
可是,成績不會容忍他的背叛。
天才仍需努力,遑論他不是天才,但……一切還沒結束,不是嗎?
又想起剛才的那個電話了。
掛科……真的影響這么大嗎?
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家境平凡,甚至可以說貧寒,他父親去世的早,靠著母親朝五晚九的忙碌和來自學校,社會的補助來維系這個脆弱家庭的祥和。
他現在站在人生的一個隘口上,進一步,可能又是幾個月的平靜安適,退一步,無疑是對這個家庭的雪上加霜。
而明天的考試,在成績上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在大學的未來。
社會能直接給人定性,大學所謂的成績又是否能界定他的“存在”?
考試……一件被他淡忘了很久,有忽然被人提起的事,一件稀疏平常到讓他忽視的事,為什么有這樣的影響?
大學的助學金,獎學金,乃至畢業(yè)證書的評定?
他知道有些人,有些精神自治的人,是能夠忽視外界的評價的。
可那些評價不只有功名利祿,還有溫馨親情。
那些親友的擔憂與失望,那些背后無言的忍辱與汗水,他能輕易的忽視嗎?
他畢竟是個人。
至于以后他能否坦然接受這命運的饋贈,無情的,犀利的,鋒利的?
他想不清楚。
他應該抓撓著頭皮他應該皺縮著眉頭,但他沒有,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那是一種默然。
此刻,他把環(huán)境當做了他的敵人。
無聲的,沒有言語。
這或許不是中二,而是一種故作堅強,一種無言的反抗。
他是好樣的,不是嗎?
不是。
他是個懦夫,直到最后一步,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他才決定鼓起勇氣做出取舍,一種無言的逃避與妥協(xié),夾雜著一點似有若無的對世界的恨。
他是個懦夫。
懦夫要聽一些深沉的,激昂的歌,比如那首“孤勇者”,比如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不是嗎?
但他沒有,有些事情會縈繞在他耳畔,他的朋友,親人們圍著他轉,說:你要還好學呀。努力拿獎學金啊。
為什么?因為他身上有家庭的重擔,不過可笑的是他從來沒有背負過。
他像其他人一樣活著。
我們考試是為什么?
“是一種直面自身的勇氣和果敢,如果你不是為了那所謂的證書的話,我覺得你是一個蠻不錯的人,你應該將心思用在學習上,一種汲取知識或者鍛煉體魄的補足上,不是嗎?”
他的一個老師這樣說過。
而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浮沉,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
所以?
抱歉,我還沒想好做什么。